曹纯的虎豹骑突然出现打乱了节奏,而那数量不多的精锐骑兵,带来的杀伤力却着实让袁熙心惊。这可是他在幽州的老本,用好不容易从牙缝里面抠出来的经费组建的。其士卒一个个都是幽州公孙瓒的老兵,身经百战。死一个都肉疼,何况是和虎豹骑硬拼。
因此当张郃的长戟兵出现以后,袁熙大大松了一口气。
张郃铁青的脸上并没有异样,仿佛只是指挥一场普通的战斗,但他的手心里却已经握着汗了。不过他并非害怕,而是久违的激动。在袁军阵营中,多是嫉贤妒能之辈,想要表现,却一直没有机会。要么发配去看守粮道,要么充当偏师。平时哪里有和对方王牌部队对垒的机会。
“长戟举起来,不要抖,给我狠狠打——”
袁军之中,想要发迹,靠挣功劳是不可得的。要么投靠大公子,要么投靠淳于琼。即便这样,还得看邺城中枢里面的人的脸色。一个不慎,内部倾轧,一批将领便轻易下去了。张郃本人,战战兢兢,左右逢源,这才做到这个地步。然而即便如此,他也就是在官渡之战中,充当了一枚弃子。
“手抬高,等着,阵型互相靠紧!”
初次看到袁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当时的想法,便是道听途说的,这个人是个书呆子,软弱无能。可笑自己也接受了这样的看法,而且所见所闻也确实如此。第一次改变是在去瘿陶的路途中,那一次他见识到了一个谈笑用兵,运筹帷幄的二公子。随后,他发现了这个人远非这么简单。那简直是集刻薄和宽容,狡诈和诚恳于一身,偏偏嘴巴里面的一套说辞,看上去永远是承认的。界桥一战,张郃照例是看客,然而却从同僚口中听说了这事那事,那位二公子在其中充当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还接过了麴义的遗志。有其他人喝醉了酒,笑称麴义看走了眼,将自己的毕生心血交给了一个黄口小儿。然而,张郃对此并不苟同。
“前进一步,抵住!后排准备——”
幽州两年,袁熙更是距离遥远,张郃并不知道这个给了他耳目一新感觉的二公子,这两年他是怎么过的。直到这一晚,先是将他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随后接过了整个袁军兵权,落子布局。颇有一种从容大气的感觉。虽说有田丰沮授这种人才佐助,但火烧余船的决断,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在袁绍身上并没有出现过。袁绍从来是讲究经营的,从来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然而这个年轻人敢。他的脑袋异常地冷静,言辞异常地自私,然而从自私推导出来的行为,又异常地合乎逻辑,很有效果。
“深吸一口气——杀!”
黑暗中终于迸发出了杀伐戾气,短短一刻间,数百人的接触宽度,那如潮水一般的相激相撞,在某一点上泼洒开来,向周围扩散涟漪。
砰砰!
不断有人从马上坠落,都来不及吭声,马上被人用短刀干脆利落地割下了脑袋。前排的马背长戟钉住在原地,不禁长嘶悲鸣,后面的马匹撞了上来,马背上的人惊呼一声,抛出一道弧线,从空中弹跳起来,往密密麻麻的敌阵坠落。然而还未落到地面,已经被人用兵器挑在空中,然而重重甩了出去,掉落在地时,腿脚都已经不能动了。
然而这虎豹骑竟然悍不畏死,前赴后继仍旧在不停蜂拥上来,就犹如飞蝗一般,密密麻麻,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张郃的防线开始松动,被腐蚀,被穿透。士卒肩膀和肩膀挤在了一起,被马匹巨大的冲击力牵引,胸膛直接被挤得肋骨断折而死。
一个口子出现,敌军后续部队便朝着这个口子突破,在张郃指挥下,血流成河的口子上,不断有预备队顶上去,然后又发生了激烈对抗。
袁熙的骑兵队站在黑暗中,向张郃部默默致敬,他们的坐骑和士卒体能耗尽,已经无力杀上去帮忙了。只能靠他们硬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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