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岑突然低低笑了起来,“我以为他尸骨无存,必然连灵魂都已被守墓人彻底杀死。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守墓人竟然还给阿铮留了一条往生的路。如果我如果我”
他默然哽咽,再无法完整的说出一个字来。
如果他应了陆远铮的话同他一起下山,即便是他满手血腥,到底还是会有与他同行的人。
如果他不曾逃避,真正的去面对过往面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那么或许在人世可以寻到轮回后的陆远铮。即使他已然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可是却还有重头来过的机会。
可是这些如果,在他选择上了凤居山的那一刻开始,便都只是如果,再也不会成真。
然而,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近在咫尺的唾手可得的一切,原来竟是被他自己亲手毁了么?
易岑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琴,掌心覆在琴弦上,琴弦似乎懂得主人此刻的心情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来。
陆远铮死后的那一天,他离开了大悲山。山下的城镇见过他的那些人早已被人偶尽数屠杀,剩下一片缟素的街道空无人烟。他路过茶水摊,不知谁落了一把素面筝无人来取。他想着陆远铮的名字,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从这一刻开始,这把古琴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
什一方以为易岑不会再说什么,只是静待自己完全消失的那一刻到来。突然间,却听他突兀的开口道:“老乌龟,这把琴名为终古,你可知终古何意?”
何意?什一方敛眸思考,好一会儿才说道:“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姱女倡兮容与;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他抬头看向易岑,语气有些晦涩:“事事有更替,春去秋来,很多事情无法杜绝也不会停止。你看连你自己都知道人要向前看,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易岑呵呵笑了起来。“不必,已经够了。”
什一方无言以对,只好沉默的看着他。蹲的时间久了,下半身都快麻木。他缓缓起身,蓦然眼前一黑,就要朝前栽去。猼訑见此,立刻扶住他。
什一方看了猼訑一眼,失笑道:“看来我是真的老了。”
猼訑淡淡道:“你只是力竭。”
易岑抬起头来看着什一方,转而又看向猼訑,眼中已然没有仇恨。只听他忽然淡淡道:“事到如今过去的事情即便是再纠结,一切也不会改变。就算我杀了谢九黎,死去的人也不会复活。更何况,那终归不是谢九黎的业火,自然也不能理所当然的让他把这个苦果咽下。”他顿了顿,又道:“但他终归是守墓人,这个账若是要清算也活该他谢九黎受着。”
猼訑看向他,神色淡漠。他不想同易岑讨论这个问题。这些过去,不是谢九黎的过去,又怎能说是他活该应受呢?只是他心中还有别的疑惑,初见易岑他那一手傀儡术如今还犹在眼前,于是他疑惑道:“你用傀儡术轻易的便可以取走我们身体的控制权,可在这场战斗之中从一开始到现在为何从不见你使用?”
易岑怔了怔,而后缓缓抬头。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他眯了眯眼,叹息一般说道:“是啊,我为何不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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