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掖庭宫,位处偏僻,是容纳罪奴之地。
冯昕被带入掖庭宫时,已染风寒。一路从长安行至平城,天寒地冻,有几人已经挺不住冻死在了半路。
罪奴是皇宫内最低等的贱民,任谁都可以欺凌一番。这巍峨森严的后宫内,人心早就被煎熬的没有丝毫善意。宫女内侍也是暗地里互相压轧,何况是对罪奴,更是无人放在眼里。
冯昕刚没入宫内便需每日劳作,得不到休养,周身酸痛,风寒倒是愈发严重,常常头疼欲裂。平城的冬日,寒气刺骨,狂风肆虐。罪奴的衣着都是宫内破烂的旧裳,并无多少保暖之用。
常娘偷偷收拾几件陈年棉衣,缝缝补补,拆了旧棉絮填充进去,打满补丁的样子虽难看,终是能稍微保暖些。常娘夜里悄声把冯昕叫来跟前,给她披上棉衣,冯昕不愿,常娘说:“昕儿莫要推辞。常娘也只能给你这般照顾,你病得这样重,又无药可吃,再不多穿点,怕是根本熬不过这个冬年。”
冯昕想说话,没开口却是咳嗽不断。常娘忙去端碗热水,轻抚冯昕后背,喂她喝下,叹口气:“昕儿就将就着,也无茶,只能喝点热水,祛祛寒气。孩子,在这,真是太委屈你了。”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常娘默默抹泪。
“常娘,”冯昕因剧烈咳嗽,嗓音嘶哑,轻声说,“不委屈。能活着已是极好。我不怕。”
声音虽微弱,却蕴含着稳稳的渺小坚定。
常娘点头,给冯昕理理棉衣:“那就听常娘的话,穿着,暖和。”
夜风从窗缝门缝中钻进来,冯昕裹着棉衣,蜷缩成一团,昏昏沉沉的睡了。
冯昕从未到过皇宫,不知道其他宫殿是什么样的。这掖庭宫,却是大白天都透着阴森冰冷的气氛。
管事宫女常常会一眼不顺,就动手施罚。冯昕年龄小,更是备受欺凌。分摊到重务往往是他人不愿做的,冯昕因为力气小,动辄遭至打骂。常娘趁人不注意,总想帮着冯昕。
这日,冯昕又被罚浣洗衣物,不得用午膳。
严冬的井水锥骨般冰冷。冯昕的双手早已冻得红肿,冻疮皲裂,手背高高鼓起,疼痛难忍。常娘悄悄招呼冯昕:“昕儿,你去吃我的饭,我来洗衣。”
冯昕连忙摆手:“常娘,天气严寒,你不吃饭怎么行?我既不大饿,你快去吧。我把这衣物洗了。”
常娘心疼地说:“昕儿,你看你这手都冻成什么样子了?还患着风寒,又不吃饭,你再这么熬下去,怕是支撑不了啊。”
冯昕摇头:“常娘我不碍事。要是待会被他人看到你帮我,我还得连累常娘受罚。我还能挺得住。常娘快回去吧!”
“昕儿!”
“常娘,你可别被人发现。快走,快走。”常娘看着冯昕执拗的眼神,一时不知怎么规劝才好。心里倒是感慨:昕儿年纪小小,心性倒是坚韧。
冯昕把常娘劝走。果然不出她所料,罚她的宫女用罢膳后,又复来查看。见她听话,也挑不出什么错,嘴里骂了几句:“到底罪奴,手脚都不利落。干活这么慢,下次再这样,还不给你饭吃!”
冯昕默声不言,待宫女走后,回到住处,常娘把自己的饭留了多半给她,还热乎着。
冯昕捧着碗,这当今世上,对她最好的,怕只剩下常娘一人。吃着吃着,喉头哽咽,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碗里,她背转过身,拿袖子拭泪,心想真是没出息,受苦受累倒是一滴泪不留,吃着饭眼泪却止不住般的滑落。
常娘柔声说:“昕儿,赶紧吃点,可不能把身子累垮。”
冯昕不敢让常娘听出她声音有异,只是点点头,含泪吃下。
要活着,不能死。死是多简单的事,可是冯昕不甘心。双亲容颜犹在,夜夜入梦。复仇,成了冯昕内心的唯一信念,活着,是复仇的唯一出路。
转眼,已入掖庭宫半月。这日傍晚,冯昕打扫掖庭宫外的甬道时,无意中听到宫女低声议论:“不知道哪个多嘴的传的,听说啊,左昭仪娘娘还是知晓冯府之事了。”
“啊呀,那左昭仪还不是得跟皇上闹呀?这等事儿……”
“就是说啊,搁谁不得闹翻了。这左昭仪居然没有。听说还跟皇上请罪呢。”
“也是,这‘谋逆’的罪名可大着呢,幸亏左昭仪得宠,皇上才没有株连她。”
“嘘!这罪名可不能随便说,说错什么被人听了去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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