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宜抿了抿唇,“儿臣出生时,是不是……是不是也很难?”
“很难,不过,”顺太贵妃柔和了神色,“值得。”
君宜走近几步,握紧了母亲的手,“真的值得么?”
“值得的。与你的父皇有了你,是哀家这一辈子做过的最值得的事。”顺太贵妃回握住他有些发凉的手,望着他的眉眼,“你以后问云雅,她也会这么说的。”
君宜不知道云雅会怎么说,他只知道稳婆在内不停的鼓劲,几乎喊哑了嗓,但云雅似乎已经用尽了全力,声音由高到低近乎奄奄。君宜攥紧了门帘,跨一步想要进去,里面窦弯儿急忙堵住,“王爷,不能进去。”君宜望着那忙乱的人群,“她……她还好么?”窦弯儿皱拢了眉头,“稳婆说孩子太大,有些……难……”君宜面色更是难看。窦弯儿急忙道:“歇上一会儿等有了力气就会好的,王爷别急。”
怎么能不急呢?天色已暗,再拖下去,他怕自己就算得了孩子也会失去她,“告诉那婆子一声,无论如何大人性命要紧,别勉强。”窦弯儿重重点了点头,“王爷放心。”君宜慢慢地放下帘,不去想象那垂散的床帐后是怎样无力虚弱的身影,吃不下饭,也不想喝水,只一圈圈地踱着步,直到再也忍不住冲出门外到了南首的窗下,“雅儿,雅儿。”没有人回应他,里面所有的人正在为云雅鼓劲,希望她再加一把力。“雅儿,熙斐会好的,等你能下地的时候,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好好的熙斐,你放心。”
云雅仍是痛苦地呻吟,或高或低,没有止境。君宜扒紧了窗口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见,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天空重又飘起了小雪,一片一片地散落在君宜漆黑的发上、睫上、手上,到窦弯儿打开窗时,外面世界已是一片凝白笼罩,而君宜就在这凝白中几乎成了一个会说话的雪人,“……还你一个好好的熙斐,你不用担心。”
窦弯儿掩住了口,半天忍着泪道:“王爷……王爷!”君宜抬眸,窦弯儿带泪绽出一个笑脸,“是位小王子,快进来吧。”君宜带着一身雪疾步到了云雅的床边。被褥已经由人换过一床,床帐也已被整齐束起,云雅望着白发斑斑的他,无力地一笑,“你发什么疯,得了病我该怎么办?”
君宜牵过她的手,“我不会病的,我还要照顾你和孩子。”“我看你才需要照顾,真是个傻子!”云雅嗔着,眉目中却全是浓浓爱意,“看过我们的孩子么?”君宜摇了摇头。稳婆见机立时抱过了襁褓中的孩子,“恭喜王爷!小王子身强体健,福寿双全。”君宜小心地接过了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抱,两手捧着只是发呆,“很像你。”“是啊,”云雅望着扁嘴阖目,安稳睡着的小肉团,微笑道:“总算有一样仍如你所愿。”
君宜莞尔,又仔细地凝望了一会,抬手抱还给稳婆,“估摸着母妃就要到了,你抱出去给母妃瞧瞧吧。”稳婆答应着去了。君宜低头刚要开口,窦弯儿又步了进来,手上是一碗热腾腾的姜汤,“王爷。”君宜接过后也顾不得烫,一气喝了下去,“好了,下去歇着吧。”
窦弯儿告退。还没待挑起的帘子放下,冬雪又步了进来,“王爷,王妃的小鱼粥……”
“放下,我来。”
冬雪一笑,依言行事。云雅无奈道:“你要同我说什么?把人都给赶走了。”
君宜抱着她稍稍坐起,“有我一个就够了,要她们做什么?”
“你也累了一天了,”云雅噙下一口粥,望着他道,“况且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了。”
“你不再生我的气了?”
“生的。”云雅一抿唇,瞥见君宜倏忽一暗的目光,复又释然一笑,“等我能下地的时候,你要再不还给我一个好弟弟,我就真的生你的气了。”
君宜如释重负,“我说到做到。”
“那我也说到做到。”云雅手上一动,伸出小指道:“拉手。”
君宜同她勾了勾手指,微笑道:“都做娘了,还是孩子气。”
“你不也是?把你自己弄成个雪人,想同雪球比美么?”
君宜含笑。床底下不知何时溜进来的雪球“汪汪”叫了两声,扒着床沿看着云雅直摇尾巴。君宜一弹它圆圆的脑门,“还真以为自己美了?快下去,别让我赶你出去。”雪球咕噜一声,乖乖地蹭着君宜的靴子躺了下来。君宜拿脚尖逗了逗它,吹凉一口粥正要再喂,抬头却见云雅已安稳阖目睡了。她是累极了啊……君宜悄悄放下碗,小心地又抱着她躺倒,掖好被,拨开她散乱的长发,吻上那尚且留着齿印的下唇,良久,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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