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梵仍旧不理睬。
冯书文无奈地微微憋下老嘴。
作为当朝礼部侍郎,他虽无实权但官品却不低,平日里也就跪拜金銮殿时会忍气吞声些许,如今要他这般低声下气去恳求一介平民,是着实够卑微的了。
可他却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他所找到的东西,远没有像他轻描淡写的那般简单。在冯书文奉命接手寿山案的那天夜里,他做了个梦…
梦里有位吊儿郎当的老道人告诉他,此案非同小可,若有不慎将会导致苍生覆灭。你冯书文乃天选之人,背负补天之重任,更当谨慎行事。待你到达寿山后,要即刻在伏尸地原址掘地三尺将关键之物找出,并仔细考究出破案线索,从而挽救苍生于水火,不容有失。而正当冯书文要问及破案线索是何时,那吊儿郎当的老道人忽然神经兮兮地念叨一句“天机不可泄露”,然后冯书文就醒了。
醒来冯书文本是没把这当回事的,可当他达到寿山看着茫茫沙漠,万事皆无头绪时,鬼使神差地命人掘开沙地,竟然从地里找到了那些植物残渣。他的思维便从这一刻开始一步步地被事实所惊骇到了,最终对那梦里道人说的话,深信不疑…
思想着,回味着,这些月来的人和事。
冯书文掂量许久,方暗暗做下决定,郑重将实情道出:“虽然,我修为武功不及你皮毛,但我乃金科榜眼出身,自问学识略高于凡人。可是紫太岁这等物质,我平生闻所未闻。查阅翰林院内无数经典、旁门左道、神话传说亦见所未见。问尽临渊阁诸位大学士,更人人称其。由此可见,此物绝非凡俗。
而且我和临渊阁主、翰林院正都认为,此物很可能来自于世外。
然而,世外之物虽然珍稀,但也并非绝无仅有,历朝历代都曾有过天外玄铁携神火降世的传说。而你坐下的这副棺材,想必或多或少都掺有着类似于飞仙玄晶的不朽物质。可是,历朝历代的史书对世外之物的记载也仅止于玄铁玄晶,而从未有过植物或水液。此等物质忽然现世,其果必然不祥。”
“神赐之物,何来不祥?”古梵的嘴巴似稍有松动,忽然问道。
冯书文耐着心,把手中记录案情的稿簿再次翻开,认真看过片刻,方解释道:“你是明眼人,我也不瞒你说。我与同僚们曾几经艰辛从完全煞变的植被与土壤中提取出过一缕纯净的紫太岁。我们先是把半缕紫太岁喂食给一只兔子,兔子痛苦挣扎半时辰便咽气了。随后,我们将它置于阴煞浓郁之地观察。它身上的绒毛在短短三日内全数枯槁脱落,第四日开始它的四肢和嘴巴便长出了利爪与獠牙,皮肤开始腐烂,第七日它忽然活过来了。复活的兔子性情变得极其暴戾,任何携有阳气的活物都会成为他们攻击的目标。它似乎没有疼痛的知觉和命门,我们试图用利剑穿刺它的心脏都无法将其杀死,只不过这只兔子在复活半个时辰后,突然暴毙,彻底死了。
后来,我们将剩下半缕紫太岁喂食给一位病入膏肓的老人,这位老人便随之发生了和那只兔子同样的症状。痛苦毙命,然后皮肤腐烂,指甲变得坚硬,嘴巴长出獠牙。数日后,忽然复活,记忆全无,性情暴戾,嗜杀且力大无穷。只不过,和那只兔子不同,这位老人只复活了短短片刻。
虽两者症状有所出入,但几乎都和你在方寸山布置唤魔阵所复活的野兽如出一辙。而且我也在你布阵的兽尸身上,找到了紫太岁的痕迹。”
说着,冯书文把雨伞放在地上,再把稿簿放回怀里,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朝着古梵施下大礼,郑重道:“此事非同小可,事涉苍生存亡,本官恳求小友能告知详情。”
“哐啷啷…”
冯书文苦口婆心哀求,古梵的反应则非常果断,直接站起身来,背起棺材,拿着鱼竿,转头就走了。很显然,古梵绝对知道某些不可告人的内情,否则他不会表现得如此决然,连话都不打算搁下。那当然,古梵知道内情很正常,因为那寿山伏尸地本来就出自于他长辈的的手笔。只不过,他很可能也知道不了太多真正的内幕,毕竟那是连圣人都不能勘透的杀局。
看着这道猩红的背影在绵绵细雨中逐步远去,冯书文百感交集,脸色复杂无比。他知道自己即便再如何软磨硬泡,今日恐怕都得空手而归了。
酝酿了许久,冯书文忍不住遥遥喊到:“小友,此物不祥,必有母体!若不尽快毁之,唯恐覆灭苍生呀!”
背影渐远,不知何故,古梵忽然传回一话…
“这是圣人的事情,你该去问圣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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