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如此单薄,日后如何挨得住行医的苦呢?”商青黛淡淡说完,抬眼瞧向天空中零散飘落的雪花,“阿若,你学医是为了什么呢?”
杜若呆呆看着商青黛的侧影,仔细想了想,“爹爹说,这世间每多一个大夫,便能……”
“我问的是,你学医是为了什么?”商青黛打断了她的话,“学医难,行医苦,若是没有一颗医者恒心,济世天下不过是一句虚话。”
杜若摇了摇头,认真地道:“夫子,我学医并不是为了爹爹的一句话,我想的很简单,就想这世间少几个因为找不到大夫,或者看不起大夫而枉死的病家。”
商青黛静静看着杜若,“你见过许多这种病家?”
“嗯!”杜若严肃地猛点头,黯然道,“我只恨自己年岁太小,身子又不争气,学东西又笨……”
“阿若……”
“夫子,我不怕苦的!”
商青黛嘴角微微一勾,淡淡道:“做我的弟子,不能偷懒。”
“是。”
“做事不可半途而废。”
“是。”
“要谨记每个夫子教你的东西。”
“是。”
商青黛这才发现,眼前的小人儿站得笔直,恭敬无比地看着自己。
“要……听我的话。”
“是……啊?”
杜若突然愣神了,呆呆看着商青黛那染满冰霜的脸,只觉得自己的双颊多了一丝暖意,喃喃道:“夫子所言,自然句句遵从。”
商青黛转过了身去,脸上的笑意忽地浓了起来,语气仍是那般淡淡的,“随我去寻个地方歇息片刻。”
“是。”
马车在商青黛与杜若走远后,也渐渐勒马驰远。
当日,燕成帝下旨,御赐灵枢院“医者仁心”匾额,嘉奖商青黛黄金千两。同日,太医院左右院判也出现在了枣头村,朝廷加大力度救治伤寒患者,终使这一场可能蔓延的瘟疫消失在了雪夜之中。
数日后,燕成帝借着封赏之名,邀请京兆尹祁大人入殿觐见。
翌日,京兆尹祁大人死在了灞陵城的角落之中,有人说是情杀,有人说是遇上了劫匪,还有人说是遇到了仇家。
此案在各种猜测中,无声无息地成为了灞陵城中一桩悬案,终是无人再提。
这日,风雪初霁,暖日正好。
杜如风与莫氏亲自送着爱女来到了灵枢院前,红着眼眶激动地看着杜若恭敬地接过了灵枢院的学生腰牌。
“若儿,好好学医……”
“好生照顾自己……”
杜若点点头,同样红着眼眶道:“爹爹,娘,放心,若儿定会好好学医,好好照顾自己的。”
“师叔,师婶,你们放心,还有我在呢,定会照顾好小若的!”陈水苏看得酸涩,连忙出声笑道,“灵枢院每月都有一日可以下山探亲,到时候我可要跟着小若来吃师婶你做的药粥!”
“好,好,师婶给你备着。”
“爹爹,娘,你们也要保重。”杜若不舍地对着父母一拜。
杜如风与莫氏点点头,相互拍了拍肩头,莫氏便挽着杜如风,头也不回地朝着灞陵城走去。
杜若吸了吸鼻子,转过了身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头看着“灵枢院”三个鎏金大字,心头有股暖意悄悄地升了起来。
“咚——”
早课的钟声突然响了起来。
陈水苏连忙扯了扯杜若,“呀!快些跟我去书堂!迟到了,可要挨夫子的板子的!”
“可是我还没换学子衣裳……”杜若惊然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
陈水苏连连摇头,“衣裳没换就没换,不会挨板子,可若是迟到了,啧啧,板子可疼啦!”
“唉,我还有行囊没有放啊……”
“来不及了,快走!”
陈水苏从杜若肩上接过行囊,便扯着杜若跑入了灵枢院,直奔书堂而去——
两个小丫头宛若两只穿花蝴蝶,跑过一条负雪长廊,穿过一道拱门,几乎是踉跄地跑入书堂,惊得其他九位同窗纷纷看了过来。
杜若喘得厉害,小脸一片煞白,可还没缓过来,便被陈水苏牵着坐到了两人的位置上。
“水……水苏……咳咳……”
“嘘……商夫子来了!”
“商……咳咳……夫子……咳咳……”杜若不禁往门帘出瞧去,模糊的视线之中,又见那个白玉观音似的清冷夫子,“咳咳……”
“小若,你……你别吓我……”陈水苏这才发现杜若的脸色实在是难看,放下她的行囊后,连忙去探她的脉息,不由得脸色□□,“不……不好……你……”
“咳咳……”杜若想要说话安抚陈水苏,可一张口,便忍不住剧烈地咳嗽,呼吸愈发地急促起来。
“水苏,让我来。”她的声音威严而清冷,穿入杜若耳中,却是说不出的让人心安。
“夫……子……”发现被商青黛抱在怀中,杜若一惊,想要努力撑起身子来,却被商青黛紧紧环住。
“听话,别动。”她清冷的声音中多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柔意。
当商青黛的手解开了杜若颈口的小扣子,杜若只觉得自己的心,猛烈而有生机地跳动了起来。
模糊的视线之中,一霎之间只剩下了商青黛一人,淡淡地散发着雪色光晕。
“我……听话……”
细细地,喃喃地,杜若道了一句,只觉得眼前一黑,瞬间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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