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文博一个人在“智娱至乐”游戏厅里等了十分钟,而在他本人的意识中,也许他足足等了有一个小时。这段时间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有心跑去给依风帮忙,一来是心里害怕,二来那群人都已经走得没影,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才好。
太阳被浓云遮住了半边,风却没有因此而变得凉爽。半热不热的天气,邵文博出了一身大汗,白背心都被浸透,里面的一坨肥肉清清楚楚地暴露出来。
在犹豫了半天之后,他总算拿定了一个主意——
去找凭云老大!
没错,大虎姐是洛依风的姐姐,肯定不会放着弟弟挨揍不管的!更别说对手是陈永航了!只要找她去,再拉上一群帮手,虽然陈永航带的那些人都是初高中的大个,但只要大虎姐这边一人带一根棍子,就像上回一样,保管把他们打得哭爹喊娘!
对,就这么干!
他完全把依风交待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心下拿定了主意这便要跑出门去,却差点跟归来的依风撞了个满怀。
“哎?”依风眨了眨眼,“你有急事要走吗?”
“对!”邵文博急吼吼地答道,“我要去找你姐,让她来——诶?”
两个十岁的小男孩对视了半天。
“怎么了?”依风不解地挠了挠头,“你去找我姐干吗?她现在应该在我们家五金店那边打游戏呢,你跑过去至少也要一个小时。”
“不、不是……那个……”邵文博结结巴巴的,自己也不知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一拍脑袋,“你、你没事儿啊?”
“我能有什么事?”
说实在的,他现在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一身衣服变得脏兮兮的暂且不提,肩膀上也破了一道口子。额头上有一块擦破了皮,头发更是凌乱不堪。不过仅仅是这样子的话,跟洛爸洛妈说是“路上跌了一跤”应该也能瞒过去,他倒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毕竟相比起他这点损失,另一边简直可以用“凄惨”两字来形容。
“你……你不是跟他们打架去了吗?”邵文博亦步亦趋地跟在依风身后走回店里,嘴上不住地问道,“陈永航呢?他们哪去了?你是不是半路上跑了,他们没追上?那咱们可得赶紧走,要不然一会儿他们再找回来可就麻烦了!”
“用不着担心。”
依风轻车熟路地从柜台后面摸出一只一次性纸杯,从暖瓶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一口喝光后说道——
“我让他们深刻体会到了不讲礼貌、侮辱他人的后果,并且让他们发自内心地道了歉。现在他们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接受了教训之后回家反省去了。”
小胖子把眉头皱得沟壑纵横,两眼朝上想了半天,然后问道:
“……啥?”
“我把他们收拾了一顿。”依风直白地说,“信不信由你。”
“……吹牛。你看你身上这样,是他们把你揍了一顿吧?”
依风只是摊手。他早料到邵文博肯定会这么说。
但他当然不是在乱说。他可是拥有在降临这个世界的头一天就使用五岁孩子的身体击杀了一头灰狼的战绩,相比之下,如今久经锻炼的身体如果还对付不了几个除了长得快些之外毫无优点的小混混,那也未免太丢人了些。
当然,毕竟是以一敌八,对方虽然不像他一样训练有素,但比他多吃了几年饭造成的个头和力量方面的优势难免会让他应对吃力一些。所以他选择了那条狭窄的小胡同,以限制那八个人的数量优势,再加上思维体精确的计算辅助,哪怕让他们一只手也没有赢不了一说。
但他必须要控制住分寸,不能下太狠的手,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惊世骇俗,只能让那些人以为——“这个小孩肯定是练过本事的,所以打架才这么厉害”。要做到这一点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否则他也不会在额头上留下伤痕。
不然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让他们缺胳膊断腿吧?
但他估计那帮人应该不会再有勇气去找凭云姐姐的茬了。有五个人都被他打得当场哭了出来,尤其是那个大高个,一边哭一边道歉,对天发誓自己回去一定会好好学习,绝对不再来幸福小区瞎逛了。而当依风吓唬陈永航说要扭断他两条腿的时候,看那家伙恐惧的眼神仿佛见到了地狱中走出的恶鬼,就差直接尿裤子了。
小孩子打架能打到这种程度的可不多。现在很多小孩都倔得要死,宁愿挨一顿狠揍都不愿说出“对不起”三个字。更别说面对的是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对手。相比之下,这八个人倒算是挺识相的。
是不是做的有点过了呢?这样一搞反而感觉我才是坏蛋似的……
唔,算了。希望那帮家伙能够吸取教训,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愤怒发泄完毕,也得到了诚恳的道歉。依风的内心现在已经舒畅了许多。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正想问问邵文博觉不觉得口渴,却见严浩捂着肚子走进门来,“哎哟哎哟”地呻吟着,显然不是什么状态良好的样子。
“米奇哥?”
“依风。”严浩费事地爬上高脚凳,从钱包里摸出五十元钱,“你有空帮我去那边药店买点A呗?我靠我也不知道是吃坏了还是着凉了,本来还觉得没事儿,一进厕所就闹起来了……哎哟我的妈呀可疼死我了……”
“哦。”依风赶紧接过纸钞,“只要A?”
“对……”严浩虚弱地点点头,“哎,对了,还有之前那个钱,我是不是没给你?”
他又从钱包里掏出十块钱。依风知道他指的是街机的修理费。
“已经给过啦。”依风苦笑着说道。
看来他是上了个痛苦的厕所后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哦,是吗……”严浩把钱收回钱包,又指指站在依风身后傻呆呆的邵文博,“小朋友,你是要兑币吗?”
“啊?”邵文博突然被叫到,不由得吓了一跳。
“哦,他是我同学。”依风介绍道,“说是经常来你们这儿玩的。”
邵文博涨红了脸。严浩却笑了起来,起身从柜台后面摸出了一张黄澄澄的卡片——
“是依风的同学啊?来,你拿着这个,会员卡。以后多来玩,兑币九折!”
邵文博稀里糊涂地接下卡片,茫然地点了点头,连声谢谢也忘了说,就跟着依风一并走出门去。不一会儿依风走进了路旁的药店,买完药出来才发现这小胖子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人呢?
本来还想帮他抓几个娃娃,算是谢谢他刚才帮姐姐出头的……
算了,下回再说吧。
……
邵文博晒着大太阳一路晕晕乎乎地走到转盘路口附近,一个公交车司机眼看着他要踩上马路,赶紧按了一下喇叭。刺耳的鸣笛声吓得他一屁股墩儿坐倒在路边,这才清醒过来。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会员铜卡,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又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智娱至乐的铜卡哎!
单次兑币满一百元才送的铜卡哎!
十年以后这种设计精美的塑料会员卡随处可见,遍地都是,大家早已不觉得新鲜了。但这会儿还是2003年,对于邵文博这样的小孩子来说,这样一张表面光滑闪亮的硬卡无疑是一种“高贵身份”的象征。
玩具也是有阶级的。就像是玩发条小车的孩子总会对迷你四驱车垂涎三尺,而玩四驱车的孩子又会羡慕雷速登遥控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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