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刘累见那大头娃娃生得好生离奇:外皮似为金属所制,其色纯白,关节各处却为黑色,身体好似一个大梨,肚腹凸起,两腿甚短,足却颇大,双臂长过双腿,小臂粗于大臂……最诡异的是他的脑袋,纯为一个圆球,其大几与身体相同,颈细头大,似乎不胜重负。头上并无口鼻,只有一对倒三角小眼,以凹线相连……
这娃娃摇摇摆摆过来,虽然没嘴,却能喋喋不休,一会儿说:“生活?别跟我谈什么生活!”一会儿又说:“可笑啊,当你认为生活已经糟糕得不可能再糟糕了的时候,它居然真的更糟糕了……”天公但觉扑面而来一股沉郁、颓丧之气,心中油然而生无尽的厌烦和绝望……
好在他瞬间便即从这莫名其妙的情绪中挣脱了出来,双唇一合又张,口出“破”的一声,于是周边景物,包括深邃甬道和大头娃娃,还有来时那巨大圆环,便全都消失无踪了。真实重新显现,自己仍在泰山之巅,张巨君、裴玄仁才刚受创而退,步爵仍然锲而不舍地施展着道法……
一切都似乎与自己才刚通过圆环时一般无二,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张禄不在身前,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逃到自己身后去了。
刘累一个转身,双袖一扬,裴、张二仙再度踉跄后退。他瞧着步爵实在讨厌,可是又不好伤他性命,于是伸手一指,步子器一声惨呼,身形瞬间缩小,就如同刚才的白雀儿一般。不过可怜的是,他没有变成鸟类,而是变成了一只癞蛤蟆,茫然纵跃,一转眼就逃到草丛里去了。
刘累再追张禄,张禄身前双珠重亮,身后再度幻化出一道门来。此门又与方才的圆环不同,真正硕大无朋,高达百丈以上,直柱天地。与其说它是门,还不如说是一座石阙,下有两层高台,石阶直通而上,高台上多对铁箍石炉,燃着熊熊烈火。台阶上一左一右是两根粗大的方形石柱,柱前各塑一巨像,披着斗篷,兜帽罩头,其面漆黑而不可见,唯见双眼碧绿莹然,各自柱剑而立。
门上有楣,镂刻着怪异的图案,最上雕一长吻恶兽,双足扶楣,其头探出,赤目利齿,形貌骇人。门内似有一道绿色帐幔,四周色深而中央色浅,隐约可见帐幔后面是无尽星空,深邃幽远……
张禄纵身上阶,即投石门中而去,刘累匆匆跟上,等过了石门,又不见张禄身影,只见一片暗红色的旷野,嶙峋乱石……无数绿色皮肤的凶悍怪物,各执刀斧、剑锤,汹涌杀来。
又一声“破”,天公于消除幻境的同时,就已经提前转过身去。然而却听到侧后方传来张禄的话语:“你瞧哪儿哪?以为我每次都会往同一个方向逃吗?未免太过经验主义了吧。”
天公大怒,返身便追,就见张禄将手一摆,地上突然出现一个红漆的大葫芦,他轻笑一声,身量瞬间缩微,竟然随着一道清风而从葫芦口中投身进去。天公亦即缩身而追,才入葫芦,内中一片漆黑,却有兵刃破空之风袭来。“破”字出口,幻境便消,重归光明——就在幻境未及消尽,光亮才刚闪起的一刹那,刘累恍惚见到,原来挥舞兵刃向自己冲来的竟然是个……穿铠甲的穿山甲?!
就听张禄询问裴玄仁:“你没事儿吧?可惜啊,我要真有个什么紫金红葫芦、羊脂玉净瓶啥的,必能久困天公!”
天公怒极反笑:“小辈狂妄!”
张禄利用“真”、“幻”双珠之力,幻术是层出不穷,就连天公刘累也不禁每每愕然——这小子脑袋瓜里哪来那么多诡奇的设定?他原本以为,张禄所造幻境,纯从女娲五色石中得来,也就是说,那是古仙飞去之异界的可能并不很准确的投影。然而见得多了,就觉得这个世界纷乱无比,各种看似满不挨着的设定全都被揉和到了一处,完全不合逻辑,彻底推翻常识。难道说,五色石是增强了张禄的妄想之能吗?还是说这天外之外,尚还有无穷世界……难道这些世界的影像,就全都留存在了五色石中?!
本来刘累既然从那个“银英”加“星战”的硕大幻境中挣脱出来,也就有了一定的免疫能力,不会轻易再被幻象所惑。就好比骗子再吹得如何天花乱坠,倘若听众早就知道你是骗子,嘴里的话一句都不能信,那还会上当受骗吗?然而张禄玩得实在是太花了,即便明知是幻,刘累也会忍不住愕然:还有这种世界?还有这种玩意儿?明知骗子所言是虚,但他真吹得没边儿啊,他是真想骗我吗?还是在开一个玩笑?
刘累不可能再如同身陷“银英”加“星战”的幻境中那样,比较长时间地被张禄所欺瞒,可仍难免会瞬间失神,这就足够张禄转移身形,逃避他的攻击了。
尤其刘累虽然斗战之能颇强,但他完全是闭门造车,根本缺乏实战的磨炼——倘若换了是羿,大概早就想出应对之策来了吧。终究刘累在凡间时只是一个龙类饲养员而已,不是战士,更不是游侠,此前几乎就没有与人或仙斗战过,经验不足,应变能力也就差了不止一筹。
张禄不同,他是跟人打过架的,尤其当日与徐晃徐公明一番恶战,真正获益良多。那时候他根本不是徐晃的对手,所以主要靠的是身法灵动而不是力大招猛,就此积累下了不少的躲避、逃跑的经验。加上脑袋里各路神话、童话、奇幻、科幻的设定和影像简直是无穷无尽,故此仓促之间,天公竟然莫耐他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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