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禄捡起来这样东西,灰扑扑的毫不起眼,那就是一个粗瓷大碗——不,更准确点儿来说,应该叫钵,其腹如鼓,其口略收。这玩意儿摸上去挺粗糙的,以指叩击,声音倒颇为清脆,看着象瓷器,但硬度应该比普通粗瓷要高得多。
张禄一开始还怀疑这本来就是桌上的物件,唐莹亮宝之前没先收拾桌子,所以混杂在其中了,可是再一琢磨——不能啊,禁中都是精致器物,谁会摆一个粗瓷钵在桌上?而且隐隐的,他在这瓷钵上感应到了一丝非常熟悉的真气流动……
抬起头来望向唐莹,唐莹就说了:“此物可以收人。”
啊呀,难道近似于法海收白娘子的钵盂之类空间法宝?怪不得自己所感应到的真气流动与那些攻、防武器不同,要圆润、温和得多,毫无凛然杀气。张禄就问唐莹了,说这玩意儿你会使吗?来来来,朝我用一次试试。
唐莹微微一皱眉头,说:“此物止可收常人耳,恐怕收不了无我境……”说着话从张禄手中接过瓷钵来,朝向空中轻轻一拋,在张禄的感官中,就见那钵陡然放大,扑天盖地地就朝着自己脑门直砸下来。他体内真气自然流转,本能地生了防御之心,就见那钵才到头顶,突然间又缩回去了,然后返落到唐莹手中。
唐莹说你瞧,我说收不了吧——“我知道你有所怀疑,若是只能收常人,又何以称之为宝?”就好比能破甲的杆棒才能称之为兵刃,仅仅一根能够拿来抽小孩子屁股的细树枝,那叫“家法”,不能算武器。唐莹说了,上古遗留下来的法宝,并不一定件件好用,好比桌上这些兵器,虽然有些特殊功能——比方说附加火焰伤害、闪电伤害,无视防御甚至装备自动追踪系统,等等之类——对于唐莹这种无人境高手来说,其实并派不上什么用场,还不如普通武道系统的铸器师所炼兵刃好使呢。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这个瓷钵的作用是和使用者的能力直接挂钩的,而不是简单的要么使不了,只要能用,就必能发挥出最大效力来。若是换了一位术法大家来用,说不定这口粗瓷钵连无人境都能收上一时半刻给你看。
相比之下,唐莹要求“升遐会”同伴们快马送来的那条金索就不同了,即便唐莹这种术法初入门者拋将出去,也能束缚无我境高手,甚至连无人境初阶,都可羁绊数息功夫——“此钵的原理,或与金索相同,可惜效用不佳,否则就能靠他来擒下那执铃人,而不假外求啦。”
执铃人在术法方面的造诣很可能不低,若与武人相较,起码也得窥奥巅峰或者无我境初阶,也就比张禄略低一点儿的水平吧,那这粗瓷钵大概就用不上了——根本关不住他啊。
张禄皱眉沉吟道:“也或许……此物尚有其它功能,只是前辈们未曾发现而已……”唐莹说这种可能性当然也是存在的,那么你能想出它有可能具备的别的使用方法吗?
张禄把这个粗瓷钵翻来覆去地瞧了老半天,尝试着问道:“既为容器,可曾注之以水?”唐莹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冷笑,说你当我们这些老人家都是傻的啊,得到这玩意儿后的第一次试验,就是装满了水,看看有何变化——结果自然是毫无结果。
张禄继续摩挲和观察这个粗瓷钵,甚至还凑近鼻端闻一闻,甚至想要伸出舌头去舔一舔,被唐莹一把给拦住了。当然啦,张禄什么特别的气味都没能闻着,但那个动作本身,就已经说明他有所想法了:“水既然不行,那么酒呢?可曾注入过酒类?”
碗状容器当然不仅仅能用来装水,还能装很多东西,先不提吃的喝的,说不定投进去三枚骰子就能用来赌博……啊不,用来占卜呢。因为可装的物料种类太多,范围太大,所以并不好判断,但张禄以为,既然做成圆腹、收口状,那么装液体的可能性应该比装固体的可能性大——否则你做成碟状一样能使嘛。
液体中最常见的当然就是水,此外还有茶和酒。张禄知道,在地球上人类最早发明的饮料就是酒,茶的出现比酒要晚得多,所以——咱们先拿酒来试试看吧,不行再茶,再不行……老子滴两滴血进去瞧瞧!
唐莹略一踌躇,最终还是决定暂且放任张禄肆意胡为吧,便即步至门边,隔着门扇对外面守备的女弟子吩咐一声,要她们取些好酒来。其实她那么高身份、地位,原本不必要被个小年轻牵着鼻子走,之所以如此容忍张禄,原因有二:
第一,听唐丽语话里话外,几乎是无条件地信任张禄——当然她也信任黎彦超和风赫然——唐莹了解自己这个重外甥孙女儿,并非不谙世事的深院闺秀,除了直系亲属外,她从来都不会轻易相信别人。那么既然唐丽语相信张禄,唐莹自不对他起疑——否则岂肯将他引入“升遐会”?
第二,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张禄并没有当面撒谎,他确实是曾经在异世界学习过术法的,而且很可能参与过系统性的培训,比“升遐会”诸老盲目摸索,基础要牢固得多,水平也高得多,只是因为天地法则所限,不得尽情施展而已。但很多术法理论、原则,即便不同的世界,相信也是可以互通的,这正是诸老有求于张禄之处。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倒过来说就是——“既有所求,焉敢无礼”?
时候不大,门外脚步声响起,唐莹伸手把门扇拉开一半儿,从外面接进来一个托盘。唐老太太平素从不饮酒,所以她只是简单地吩咐一声,弟子们并不清楚师尊想要什么酒——天垣世界的酒精文化也是很繁荣的,丝毫不比地球为差,酒品种类自然也很丰富——所以直接向禁中管理饮食的官员索要,一搞就是整整八瓶,用个大托盘盛着。
这八瓶酒多为瓷瓶盛装,其中独有一件锡器,但不论瓷器还是锡器,全都精美绝伦,可资反复把玩——那个粗瓷钵在它们面前,就好比乞丐撞见了海龙王。张禄随手揭开一个瓶盖,只觉透鼻的芬芳扑面而至,忍不住就偷偷咽了一口唾沫……闭上一只眼睛,朝瓶子里一瞄,酒色澄澈翠绿——大概是地球上竹叶青一类的佳酿吧。
再揭开第二个瓶盖,哦,这个金黄透亮,象是白兰地……第三个莹白如玉,不知道是未滤的粮食酒还是奶酒?一直到揭开锡壶盖,才发现清澈透明,瞧上去仿佛就只是清水而已,略晃一晃,有些挂壁,比水为稠。
张禄当即就倒持其壶,把一整壶的清酒都倾倒进了粗瓷大钵中。随即将粗瓷大钵平放在桌面上,但见酒水荡漾,逐渐平缓下来,突然间透过酒水,可以看到在钵底隐约现出了两个曲里拐弯的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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