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对方这一招大大出乎张禄意料之外,他这一掌击出,想要阻拦,就比回防自身要慢上好几个霎那。尤其因为怕被地上的流沙坑陷进去,几个人都在不停地移动脚步,小范围内快速转圈,相互间位置随时都在改变,导致张禄这一掌的精确度也要大打折扣。掌风才起,突然当面卷起一股流沙,耸立若墙,在张禄看来几乎铺天盖地,不但遮蔽了他的视线,影响了他的感官,也使得才刚劈出去的掌风被无数细小的暗红色沙砾分化、吸收,竟然未能企及公仲子圭身前。
只听得不远处又传来唐莹和海陵督的斥喝声——估计他们也出手了,但跟张禄一样,未能赶得及救援——随即沙砾纷飞而落,已然失去了公仲子圭和钟政的身影。
再一瞥眼,公仲子圭原来已经返回了原地。他这一出手,兔起鹄落,迅捷伦,就连几名无人境也很难跟得上他的动作——武道之中绝无类似手段,想来一定是有术法辅助了。
公仲子圭就这么笑吟吟地浮在沙面上,身前一人萎顿在地,一动不动,并且仿佛正逐渐向暗红色的沙砾中沉陷下去——正是钟政。
唐莹怒吼一声:“公仲,钟前辈与此事无涉,你又为何要暗害于他?!”
几乎同时间,他们身后也响起了独孤恨的声音:“公仲,汝若胆敢伤害钟前辈,老夫便一掌击毙了公仲桁!”
公仲子圭先朝唐莹摇摇头:“稍安毋躁,老夫不过取质而已。”然后望向独孤恨,问他:“我若真的害了钟前辈,你也当寻我报仇,堂堂天垣无人境,为何要与一名小辈过不去?再者来说,公仲桁何罪,你要杀他?即便他对你有所欺瞒,终究是流云宗掌门,又岂是你可以妄下毒手的?”
“欺师灭祖”确实是大罪,但公仲桁不过暗中习练术法,没有禀告你这个太上长老而已,还不至于死罪难逃吧?他身为流云宗掌门,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儿自主权吗,练什么功法都要你点头同意?你想杀他,用什么理由杀?不要以为无人境就真可以摆脱俗世规范,率性自为了,你要真敢做出这种事儿来,就不怕当场身败名裂吗?!
独孤恨冷哼一声,把公仲桁朝前一推:“也罢,那就来交换吧。”
独孤恨为什么会突然间在凤翼山中出现,还擒下了公仲桁,大致缘由,不必明言,张禄他们也能够猜得到。估计是这位天垣无人境第一人在接到张禄的书信以后,便即心生疑窦,暗中展开了调查,很快就发现了公仲桁确有可疑之处,很可能就是绝纲铃的持有者,只是他没有证据而已——就算是自己的晚辈,人终究是流云宗掌门啊,总不好直接擒下了搜身。此番公仲桁亲自来到凤翼山与公仲子圭相见,独孤恨必然是暗中跟随,并最终得着机会,直言逼问——不在流云山中,行事就要方便得多了。
公仲桁隐瞒不过去,被迫老实交代,但同时在公仲子圭的指示下——大概又是通过某种术法吧——引领着独孤恨来到公仲子圭隐居的山谷,最终亦同时被公仲子圭摄入了假世界。张禄有点儿怀疑,公仲子圭一直在跟自己交谈,并不急于动手,是不是想等独孤恨他们过来?
理论上是说得通的,独孤恨终究是无人境的巅峰人物,他在外面飘着,绝对是个不安定因素,万一这边儿在假世界中厮杀得天昏地暗,他突然间摸到了左近,会不会对战局产生影响?退一万步说,假世界内外隔绝,独孤恨无能为力,但他要是一时愤怒,真的惩处了公仲桁,会不会影响到假世界中公仲子圭的心境?高手较技,胜败只在毫厘之间——张禄仍然不相信公仲子圭对付自己有绝对的胜算——有可能心理上一丁点儿波动,天平就会彻底翻转。与其如此,还不如把独孤恨放进来,置于自己眼皮底下呢。
关键独孤恨并没有修习过术法,他在外面是一无人境,在假世界中也就一无我境而已,不足为患。
所以公仲子圭才把那二人摄了进来,同时趁着张禄他们一时麻痹大意,出手擒下了钟政以为要挟。独孤恨说那好吧,咱们来交换人质吧,公仲子圭却只是摇头。海陵督恨声问道:“你究竟欲待如何?”
公仲子圭轻轻叹了口气:“若非老夫登仙在即,是必然不肯与汝等善罢甘休的……”他岁数也不小了,若然不能破境飞升,估计比钟政也晚死不了几年,等于没有了退路,那为了给霍君宇报仇,就很有可能不管不顾,跟对面几位无人境撞个鱼死网破。但如今他术法修炼有成,破境在即,再这么做就有点儿犯不上啦。即便真有信心杀尽这些无人境,也无法保证自己不受丝毫损伤啊,要是因此导致境界跌落,登仙无望,那该多懊糟啊!
所以公仲子圭说了,我登仙在即,心情正好,那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吧。他先瞥一眼支离异:“以你的素质,又旁骛政事,倘若没有我的功法和三枚铃铛,此生必与登仙无缘……”随即目光又移向独孤恨:“我将功法和铃铛全都传给阿桁,请独孤兄做保,若肯允准,我便饶过了支离。”
支离异苦着脸哀告:“何必如此,何必如此……你我之间有些误会,不是无法解开的呀。”
公仲子圭不理他,只是注目独孤恨:“功法、法宝,全都落于流云宗,独孤兄还有何不满吗?”
独孤恨不大清楚他为什么想杀支离异,但眼瞧着钟政虽然缓慢,但却持续不断地向沙砾中沉陷下去,半个身子都已经没入沙下了……再说对方提出的条件,对于自己并无损害,对于流云宗反有好处——在见过张禄以后,他已经不再那么反感术法啦——于是犹豫了一下,微微点头:“答允你便是了。”
公仲子圭淡淡一笑:“只要条件谈得妥,我自然会救钟前辈出来……”眼神一扫:“海陵,你我素无仇怨,可即退过一旁。”
张禄冷笑一声:“如此说来,你只想杀我和唐前辈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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