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成都快郁闷死了……
原本好好地在二十一世纪做他的奇幻作家,也不知道怎么一来,毫无征兆地他就魂穿到古代去了。一睁开眼,首先见到一位满头珠翠的美妇人,自称是他嫡母,然后是留着一部美髯,遍身绮罗的中年男子,自称是他亲爹。初始的郁闷过后,他有一阵子还挺得意来着,看起来是穿到了一个富贵人家呀。
当下假装失忆,费尽心机套那对便宜爹娘的话,才知道这时候是萧梁太清二年,他所在的地方是京城建康,他老爹勉强也算身居高位,官至散骑常侍。魏文成挺开心,要知道南朝基本上属于准贵族社会,官二代往上爬的几率非常之高,而且还不必去读四书五经考科举——起码只要不卷入政治斗争里去,这辈子锦衣玉食是没跑啦。
可惜高兴了还不到十分钟,突然有名仆役跌跌撞撞地奔进来,满脸惊惶地大叫道:“侯、侯贼已破城矣!”
所谓“侯贼”,就是从北朝叛变过来的侯景,因为梁武帝萧衍应对不得法,导致他又在江南掀起了反旗,并于本年攻破建康城。侯军入城之后,就开始大肆屠杀、抢掠,越是富贵人家遭祸越惨,魏文成的境遇就此瞬间一跌千丈,除了十三岁的自己命比较大以外,祖辈、爹娘、庶母、兄弟、姐妹之类,全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等到政局稍稍稳定下来,魏文成发现自己家亲眷就只剩下一个远房表叔了。好在这位表叔并没有不管外甥,还帮忙给他找出路——十贯钱卖去同泰寺当了小沙弥。
小沙弥不学文化,不管念经,更不做法事,每天的工作就是挥舞笤帚打扫庭院,外带砍柴、担水。魏文成牙关一咬,还真忍下来了,他心里说——古语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说不定这就是上天对我的考验呢。当和尚怎么了?后来朱元璋不也是和尚出身么?
可是才刚扫了两天地,那天突然见到一名老和尚被他大师兄引领着经过,那老和尚斜斜地瞥见魏文成,双眼突然间一眯,就问:“此儿是谁?”大师兄说了:“才买来以供洒扫,尚未剃度。”老和尚唇边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皮白肉嫩,大是可人怜也。”大师兄一摆手,说孩子还小哪。老和尚笑道:“贫僧素爱向小儿传法,嘿嘿嘿嘿~~”
魏文成隐约听见,当场是吓得魂飞魄散!
于是没等老和尚当晚向他“传法”,偷翻出寺墙他就落跑了。可是天地虽大,他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又能跑到哪儿去,生生被饿了三天,前胸贴后背,还差点儿被几个地痞流氓按住,代替老和尚向他传了法。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以后,他郁闷得临河水而自照,心说:我咋就长这么漂亮呢?这没有家族依靠,跑哪儿去恐怕都菊花难保啊!
突然之间,就见水中又多现出一张面孔来,朝他微微而笑:“汝骨骼精奇,非凡俗可拘也,胡不随吾修仙道去?”
魏文成吓得大叫一声,不自禁地朝前一扑,一猛子就扎河里去了。可是才刚入水,突然间便有一股大力传来,竟然将他瞬间托举出水面,并且悠悠荡荡,安安全全,送回了岸上。这一来他是彻底傻了眼了——难道还真有仙法吗?这特么的就不科学呀!
可是再想想,穿越这事儿本来就没啥科学性可言啊……
这才大着胆子转回身来,只见刚才与自己并映在水中的是个道士,头梳高髻,身披鹤氅,面若淡金,五柳长髯,手中还端着一柄木制的如意。这道士表情倒是挺和蔼,笑容中貌似并不掺杂什么特殊的欲望——与同泰寺里老和尚是绝然不同啊——看他转身,便即一挥手中如意,魏文成就觉得身上一热,原本湿透的衣衫竟然瞬间就给烘干了。
这、这玩意儿比洗衣机还好使哪!
道士催问一句:“汝可愿随贫道去修仙道么?”
魏文成哆哆嗦嗦地问道:“请教……道长如何称呼?这世间果有神仙否?”
道士笑一笑,抬起如意来朝自己一指:“贫道茅山戴孟,乃贞白先生弟子——神仙自有,但精进修行,必能飞升。”
贞白先生指的是陶宏景,字通明,号华阳隐居,乃是茅山上清派的开派祖师爷。此人与梁武帝萧衍交往莫逆,传说“梁”这个国号就是他给萧衍占算而得的,故此人称“山中宰相”。至于贞白,那是萧衍赐给他的谥号——也就是说,这时候陶宏景已经死了,或者根据他弟子们的宣称,陶师已然羽化登仙去也。
当然啦,这会儿的魏文成还并不知道这点,别说他对道教和历史都是门外汉,就算普通的历史爱好者,也未必一听就知道“贞白先生”是谁。
魏文成皱眉琢磨,原本以为只有北方才够乱,南方虽然朝代屡屡更替,基本上还算太平,谁想穿越过来不久,就撞上了侯景之乱……目下自己不过才十三四岁一小童子而已,无依无靠,估摸着不是饿毙荒郊,就是被人夜半“传法”。想要白手起家,在乱世中打出一片天下来,那几乎是痴人说梦,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份才能和决心啊。想不到这世界上还有神仙鬼怪,那还不如跟着这戴道士入山修行呢,不管成不成的,起码是个饭辙。
这位戴道士丰神俊朗,一张面孔瞧上去并不让人起厌,倘若献菊是命,献给他也总比献给同泰寺里老和尚或者刚才撞见的那一群无赖要强点儿吧……
正在考虑,就见戴孟从怀中摸出一张面饼,递了过来:“汝饥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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