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只好沿岸搜寻,一路向北——既然这回妖物在岛南的老人岩附近出现,那我往北走,危险系数想来总会低一点儿吧。行之不久,还真被他瞧见了离岸不远,湖面上漂着一艘小船,赶紧挥手招呼,小船缓缓拢岸,就见船上只有一个年轻船娘,仅仅交谈几句,就允许他上船了。
一篙撑开,小船离岸。魏文成这才舒了一口气,转过脸来仔细打量这船娘。只见小姑娘不过二十上下年纪,容貌青涩,就仿佛只是普通的渔家女一般,但是……我怎么瞧着有点儿眼熟呢?
那船娘也注意到了魏文成的目光,当即微微而笑:“先生,阔别经年,便忘却了奴家的相貌了么?”
魏文成这才恍然大悟,不禁双眼瞪大,面露惊骇之色:“汝……汝是来寻我报仇的么?!”心说这真是字面意义上的“上了贼船”了,难道老子今天就要归位?!
原来那船娘并非旁人,正是当日在丹房秘室中见过的那条鲤鱼精!只是一来隔了足足两年有余,二则这鲤精完全不复昔日的风尘媚态,而气质、神情的不同,连带着外表也产生出了不小的变化,所以魏文成一开始竟然没能认出它来。
其实仔细想想,村民皆不敢放船下水,却偏有个女人撑舟在岸边逡巡,仿佛是专门等着自己似的,而且也不要求什么酬劳,才刚一提,她就答应送自己去对岸了,这事儿就有违常理啊。关键魏文成忙着去茅山求救,一开始以为途程无阻,只要躲开行云布雨的湖妖就成,谁成想到了岸边,却找不到船只摆渡,心情逐渐焦燥起来,就此丧失了警惕心。这回不但上了贼船,而且船离岸边,再怎么懊悔也来不及啦!
如今鲤精要取自己的小命,那肯定易如反掌啊。就算自己习得了几门术法,对方终究几百年修炼才得人身的,就算失了内丹,也不是自己所能够抗衡的吧。这要在岸上或许还有逃跑的机会,四面是水,还往哪儿逃去?要是下了水,那不正是鲤精的主场么?
正在琢磨,要怎么把锅抛给生死不明的许还璞去顶,怎么花言巧语,骗得鲤精网开一面,却不料那鲤精面色一沉,说出来的话却是:“先生既夺奴家内丹,便可自用,为何交于令师,致落鼍怪之手?!”
咦,它不怪我夺取了内丹,却反怪我把内丹交给许还璞,这又是几个意思?
鲤精确实不恨魏文成,更没想着弄死他。想它在太湖中感受日精月华,修炼了好几百年,那一日正躲在湖南小雷山附近,忽然眼前一花,出现了一个人影。鲤精定睛一瞧,当即就觉得无边的威压扑面而来,唬得它连动都不敢动。
要说人而能施施然深入水底,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面前,那肯定不是凡俗啊,但就算一般的修行者,也不会给它造成那么大的压力。鲤精一般情况下都只在太湖南侧遨游,轻易不敢北上,就是为了躲那头修行时间比自己长了将近一倍的鼍龙,想那鼍龙它也曾远远望见过一回,确实妖焰熏天,但也不至于让自己如此恐惧。这种恐惧感既是与生俱来的,又是修行多年所自然提升的心灵感应,就如同地面上鼠兔躲避虎豹,天上鸽雀躲避鹰隼一般。
在鲤精的感觉中,就仿佛整座西山岛从地底抽出根来,然后轰隆隆地向自己开近似的——其实真要说起来,对方又岂止是一座岛?恐怕整个世界加起来都未必有他的能为,但是鲤精终究见识浅薄,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太湖,更明确的比喻它根本就感受不到。
总之鲤精知道面前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形的家伙是不能得罪的,想逃恐怕也逃不掉,于是一边瑟缩,一边口吐人言:“尊……仙长来寻小鱼何事?”
对面那人说话的口音正常,遣词造句却有些怪怪的,当下似笑非笑,朝它点一点头:“我这回来呢,要借你去试一个人,倘若试成了,还要拿你的内丹赏赐给他。”
鲤精闻言大吃一惊,可是对方的语气虽然轻松,却似乎完全不容自己推拒,只好苦着脸哀告道:“内丹为小鱼多年修成,安可与人?仙长是欲杀我耶?”
那位“仙长”一撇嘴:“那玩意儿其实也没什么可宝贝的,真所谓‘敝帚自珍’了,你固然不舍,终究不过一柄烂笤帚而已。”顿了一顿,突然间反问道:“汝为何要修人身?”
鲤精随口回答:“为求仙道也。”
“就算成了仙,又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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