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打开的漆黑大门间,白影一晃而过,兵卒还未回过神,衍生二人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仍是不断落下的雨水。
如同轻车熟路一般,衍生二人在暗牢里轻踏飞逝,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就到了一扇挂着獬豸兽环的石门前。
在前引路的德叔上前敲环叩门,兽环击打石门的声音虽是微弱,但在这四野落下针都能听闻得见的牢狱里,倒也是显得格外清脆。
“他来了。”
德叔没来由的道了这么一句,自身往后退了去,站到了衍生的身后,只是那消瘦的身形绷得很直,宛若那满是戒备的狮兽,紧紧的锁定将在石门后出现之人。
脚步声沙沙,越来越近,獬豸铜环轻响,两侧油火晃动,石门缓缓的开了条缝隙,一张满是褶子的脸庞出现在衍生二人眼中。
来人却是暗牢里的乔老头。
见到衍生,乔老头像是看到了寻常人一番,浑浊的双目中也无半点异色,只是像遇着了故人那般,简单地道了句,“哦?原来是你呀……”
取下面纱,衍生嘴角含笑的道,“许久未见了,今个儿来此寻故人说说话儿。”
“牢狱藏污纳垢,你来了,怕是要沾染了晦气。”
虽是这番说,乔老头却转身往里走去,候在一侧的德叔本欲走在前方替衍生开道,却被后者伸手给止了住。
没有丝毫的犹豫,衍生步履轻移,跟在了乔老头的身后,走进了暗牢之中。
两侧异兽纹饰堆满墙壁,铜盏中的灯火照得四周阴森诡异,一身白衣的衍生行走之中却是多了几分飘逸脱尘。
走了少许,到了一间破旧的石屋前,这便是乔老头的居所,虽说是没有门锁,但在这里与上了枷锁的囚犯并无二样。
没有迟疑,衍生跟着进了那石屋,屋中一张石床,一张石桌,两张石凳,简陋至极仿若无人居住一般。
一面墙壁上刻满了工整的‘正’字,密密麻麻,苍劲有力,丝毫不逊于名家墨宝之作。
目光在墙壁上扫过,衍生笑着拂了拂袖,“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守信在此暗无天地的牢狱中待了这么多年。”
恍若是说到了最为感怀之事,乔老头神色黯然地叹了口气,“二十载,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既然当初输了与你,自然是要愿赌服输的,你也不是承诺应允我一个要求了么?”
点了点头,衍生笑着道,“用一个要求来换取兵家的尊者佑护我大唐二十年,倒也是不亏,这些年,我一直在琢磨着你会提出怎样的要求,倒头来,却是没想到竟然是为了留那小子在我朝为官。”
衍生口中的‘小子’自然是指的刘希了,如今重返囹圄,正关押在不远之处。
说话间,衍生转首望向了乔老头,“我大唐不喜宗派子弟插手朝事,既然他是兵家的身份已经被人知晓,终究是在朝中留不住的,你又为何愿意为他来求与我?说实话,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看不透他到底有何种过人之处。”
衍生的语中有些疑惑与不解,破虚之境,对天地奥义感知可谓是到了毫厘之处,甚至能隐隐察觉天意未来,但她始终未发现出刘希的特别之处,直到前些阵子收到北地传来的消息。
坦白而言,倘若不是眼前之人开口,她或许永远都不会去关注刘希,因为刘希不过是个状元郎,在寻常人眼中或许尊荣无比,但这一辈子衍生见识了无数了年轻才俊,小小的状元又岂能入得了她的法眼。
“他就在牢狱之中,你为何不亲自去查看一番?”
乔老头这不加理会之色衍生倒也不生怒意,自顾自的点首笑道,“前些日子传言击退匈奴的镇北使竟已将我医家的法术修行到了宗师之境,其所学之术极有可能是本门失传多年的‘辅行诀’,作为你兵家弟子,能同时修行兵家、医家两派绝学,更是在这如此年少之时达到宗师之境,委实天下奇闻。”
没有否认,乔老头抬手甩过,当即一道光亮凭空而出,恰是银剑出鞘,在那墙壁上划过。
细细的尘灰落下,那最后一个‘正’字所缺之笔被刻了上去。
“二十年之期已至,此处我便不再留,待他日有缘在相见吧!”
说话间,乔老头身上的布袍无风而动,整个人宛如一柄利刃,贯作惊鸿一道,转瞬不见了踪迹。
“小姐,这……”
一边的德叔轻声道了一句,望向乔老头消失之处,眼中带着丝许的担忧。
细手在墙壁上‘正’字抚摸着,衍生幽兰吐蕴的叹了口气,“半载前,渊虹在北地出世,湛卢又岂能继续蒙尘于这牢狱之处……”
话音轻细,却带着几多愁楚。
德叔老如枯树的的脸上闪出了罕见的心疼之色,可有些话他也不便出口,唯有在心底暗叹了几声。
许久之后,衍生衣袖拂过,灭了那石桌上孑孑独燃的油灯,步履略带蹒跚的往外走去,“既然来了,那便一道去瞧瞧我大唐的状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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