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鹤吓了一跳,点头道:“是啊。”
沈栗放下碗筷,低头苦思。
下雪是平常,雪灾却不一般。
今年的气候是有些反常,北方三晋,南方湘州,便是景阳,十月份还下了场凉雨。大业和尚所说三晋冬季必有雪灾,不知有几分可能?
大同府一场天灾人祸已经闹到如此地步,如今眼看入冬,若是再来一场雪灾,只怕不单大同府,就是整个三晋都要动荡了。
沈栗立时起身道:“先生慢用,学生有事去找大业和尚。”一阵风出去了。
多米拿着披风在后面追:“少爷,加件衣裳。”
大业和尚如今每天的日程是这样的:早起和建章道长掐架,早课,接下来一边用朝食一边和道士继续掐,方鹤来了就一边下棋一边掐,午饭还掐,探讨四艺接着掐,方鹤告辞后晚课,晚饭再掐,直到熄灯。
沈栗在帐篷外听了一会,感叹了一番大业和尚与建章道长的“词汇量”,方点头示意门口苦着脸的小沙弥(小道童)进去禀告。
帐篷里顿时安静下来,沈栗进去时和尚与道士都恢复了世外高人的形象。
“阿弥陀佛,不是施主此来有何见教?”大业和尚道。
沈栗上前见礼,笑问:“路途颠簸,不知二位近来可好?”
“好得很!”建章道长笑道:“方外之人没那么讲究,玉粒金莼也好,粗擦淡饭亦优,劳沈公子问候。只是若是能把这和尚赶远一些就更好了。”
“阿弥陀佛,这正是老衲想说的话,老道不要插嘴。”
“和尚……”
把这两人放在一处还是沈栗憋得坏。信仰不同,争执自然多,一朵花开的姿势都能辩论一天,和尚道士每日里光忙着吵嘴,也就没空在队伍里发展信徒了。就是偶尔有哪个闲心,身边跟着个时刻准备拆台的,也是事倍功半。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沈栗咳了两声道:“学生此来是有事要问。”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施主(沈公子)尽管开口。”两人互相瞪了一眼。
沈栗笑道:“听方先生提起,大业禅师曾提起今年三晋或有雪灾,可有此事?”
“沈公子不要听这和尚招摇撞骗。”建章道长撇嘴道:“他的卦不准的。要算前后事,当找老道才是。”
“阿弥陀佛,老道不要妄语。”大业和尚严肃道:“和尚不算挂,但和尚具慧眼,因此看破今冬三晋必有大雪。”
“这不废话吗?”建章道长嘲讽道:“方先生不是说过,三晋之地冬季必然有雪,你说不说它都要下的。”
“是雪灾!”大业和尚急道:“老衲指的是雪灾!今年雨水异常,十有八九会形成雪灾,到时候冰封千里,你就知道厉害了。”
“口说无凭!”建章道长冷笑道:“你说有雪就有雪?”
“肯定有,别的地方十之六七,大同府最靠北,肯定跑不了。”大业和尚一口咬定。
建章道长还欲争执,沈栗忽然问道:“禅师果真有把握?”
大业和尚噎了一下,含糊道:“这个……”
建章道长嗤笑一声。
大业和尚羞怒道:“这种事本就很难定论,不过大同外沿每隔十几年都会有雪灾……”
沈栗恍然。大同府再往外就是北狄,草原上有的地方闹雪灾是有规律的,大业和尚是注意到这个规律,再加上今年气候异常,才做出了“预言”。
沈栗点头道:“多谢禅师指点。”
大业和尚愕然,他还在绞尽脑汁辩解,沈栗就相信了?
建章道长也愣了愣,不服气道:“沈公子不要被他骗了!这和尚只不过背了几句什么‘雨中闻蝉叫,预告晴天到。早蚯闻蝉叫,晚蚯迎雨场’之类的农谚,偶尔蒙对了几次晴雨,其实不过骗人罢了。”
大业和尚怒道:“鹦鹉精!老衲忍你很久了!”
“蛤蟆妖!尽管放马过来!”建章道长又打前襟里掏出符纸来。
旁边伺候的小沙弥(小道士)一脸的生无可恋。
沈栗失笑,拱拱手告辞出来。
再往回走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路上碰见才经武正在检查防务,沈栗自然要上前见礼。
才经武对沈栗还是肯给个好脸的:“既已入夜,赶快回帐篷去吧,再晚就要宵禁,营内不准通行。”
沈栗恭敬道:“才将军说的是。”
正说着,有军士拖了一个人过来,禀告道:“将军,行刑已毕,请将军验伤。”
沈栗一眼扫去,不觉惊讶。
这人谁呀?才经武收养的义子,才茂。就是出发时方鹤指着的那几个说笑女子的主家。因为才茂偷偷带上这几个女子,才经武还差点被人参了一折子,多亏那天他发现的早,立时叫人把女人们赶出队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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