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慧乖乖地趴在贺肃诘轿车的挡风镜后,一脸欣喜观赏着沿路的傍晚风情。
临近夏日的四月中旬,路人大多穿起了宽松的薄衣,街边橘色霓虹灯懒散地照射在道路两侧的树叶上,她这辈子还没有这样畅快欣赏过路景,“啊啊”地发出乌龟的叫声。
“看高兴了啊?在桃花庄那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呆久了,再出来确实会疯。唉,也不知道贺知叙怎么能心甘情愿守几百年?”
贺肃诘看着眼前的康慧轻笑一声,一面娴熟地转动方向盘,一面语气随意地跟康慧自言自语道。
“桃花庄那个地方啊,就是用来关鬼魂的。原本有个你,也就是小乌龟,替他解解闷。乌龟死后的那十几年里,我真没见过他笑。”
贺肃诘感伤地长叹一口气,沉默片刻,又笑着开口说道。
“那天他兴冲冲给我打来一通电话,叫我去买桃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以前的贺知叙又回来了。只可惜,终有要散的时候,你回人间之后,记得来找找寺里的止绪,随他还不还俗。照他的尿性,我猜应该狠不下心,跟你天涯分隔的。”
康慧“嗯”了一声,怅然若失地继续看着前方的车辆和人,惬意闲散的步伐,在她眼中此刻又变得有些拖沓。
微风从窗外飘进来,也让她浑身充斥着些许凉意,伤感的气氛在车内蔓延,直至一通电话打断了二人沉默的思绪。
贺肃诘按下接通键,车内顿时回响着来自对方电话的杂音,呲呲作响,贺肃诘礼貌开口:“喂,温教授,有什么任务要布置吗?”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对方的嗓音似乎还带着些许沙哑,迟缓地讲起话:“嗯…我女儿最近又受伤了,恩泽寺的工程还要再耽搁一段时间,小何你去恩泽寺看过坐佛的情况了吗?”
康慧一听见对方的叹气声,就立马认出那人正是自己的妈妈,耳朵里妈妈疲惫的声音让她无比内疚,一想到自己又再次成为母亲的绊脚石,她就觉得鼻子发酸。
贺肃诘不紧不慢地回答:“是这样的,教授。我问过寺里的方丈了,他们说坐佛修缮几百年已经被弄得面目全非。他们希望等到月底的时候,直接送到博物馆去,好好保存起来。毕竟没有防护,风化还是挺严重的。”
温希琳在电话那端侃侃而谈起来,“是啊,想想之前修复,还是十八年前。那时候我女儿刚出生,抗住了地震,扛不住时间侵蚀啊。既然决定送去博物馆,那我就不需要再担心没人修复的事情了,你们先忙吧,我给康慧准备好晚饭。”
“嗯,好的,再见温教授。”
康慧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又回想起上一个月发生的事。
她暗自发誓,如果再给自己一个选择的机会,她绝对不会跟着沉明斯,傻乎乎地跑去开房间。
不对,那这样就不会遇见知叙了啊。
所以她还是否定了这个祈愿。
她在这短暂的十八年里,无数次对着悬挂的那张跟恩泽寺所有人的合影框发呆。
时常看着那个站在合照角落的小沙弥,她想着等高考过去之后,去看望一下这个给自己取名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的桎梏,那天的大地震,小沙弥失去他的乌龟,而自己失去还未曾谋面的父亲。
她觉得那是自己跟知叙的羁绊,发呆时候,总会习惯性写下沙弥的名字--“止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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