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巧,我这儿正心焦,门外便传来小鱼叩门的声音:“沈姐姐,你在么?”
我忙去给她开了门,将她拉进屋来细细打量了一番,确认她除了神色有些郁郁,脸颊也瘦削了一圈儿外,看起来还是好好儿的。
我松了口气,给她倒了一盏茶:“你好些日子没来,我可担心极了。”
小鱼捧着那盏茶,她那清秀的小脸儿看起来居然比那茶盏大不了多少,一层氤氲的雾气朦胧地透出她亮晶晶的眼睛:“沈姐姐,今儿个,便把你的故事都讲完可好?”
我有些诧异:“好是好,只是怎么这样急?”
小鱼扁了扁嘴:“前两日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王公子,竟找上我娘亲,要我给他做妾。”
我错愕:“你娘亲答应了?”
小鱼苦笑一下:“怎么不答应呢?几百两银子的聘礼,我娘亲乐得眼睛都直了。我娘亲说,我这样的出身,若不给大户人家做妾,也只能嫁给贫苦人家做妻。”
她晶莹透彻的眼睛晕着水气,由衷地望着我:“沈姐姐,我要是有你那样的出身就好了。”
她一顿,忽然记起什么来,补充道:“姐姐,那王公子说,我倒有几分像你。”
话说到这份儿上,我若是还不知道这个王公子是谁,那当真是白费了我这脑子。
原来,竟然是我害了小鱼。
我压住内心的酸涩,伸手拉了她,挤出笑来:“日子都是自己过的,难道我从前的日子过得就好些么?”
我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不是要听宫里主子娘娘的故事?我给你讲罢。”
那日,正是夕阳斜映在宫里金色琉璃瓦上的时候,光晕之下,绒毛微扬,轿子被人从角门抬着没入重重朱门,檐角上落了未尽的白雪,朱墙深处,竟有几分华贵非常的苍凉。
我甫下了轿,宫女便引着我往寝宫里去了,面上带着几分笑意:“大奶奶来了,可叫我们小主好等。”
我心知不过是客套话,都是女子,怀着怎样的心思见爱人的妻子我心里头还能不知道么?
可心知肚明归心知肚明,既然入了宫,规矩自然当守。
厚重的鸦青色门帘被宫女掀开,屋里有几分幽暗,想来是未点灯,而糊的窗纱又厚重了些的缘故。
我踩在米色的菊花边双狮戏球栽绒地毯上头,被宫女引到炕前,炕上略歪着一个戴着镶翠珠双喜钿子的雪青宫装女子,双颊微陷,柳眉凤眸,十足十便是一副满美人儿的模样。
她轻轻抬眸望了我一眼,我顿觉周身微微一颤,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慵懒,娇柔,更甚者,还带着几分缠绵的忧郁。
我垂眸,跪下请安:“卢绾衣,叩见惠小主金安。”
“卢绾衣”她轻声重复了一遍,那目光在我身上兜转了许久,方才叫了起,又命人给我在炕下搬了一把圆凳,安置我坐了。
她抬眸幽幽地望着我:“论理,我该称你一声表嫂才是。”
我忙垂首:“妾身不敢。”
她顿了顿,转而问我:“家里可都还好么?”
我知道她是想问容若,便转了弯回她:“家里一切都好,请小主宽心。”
她沉默了一会儿:“你刚刚嫁进府中,许多事儿不上手的,也别慌乱,表哥为人极好,自然待你也不会差。”
想了想,她挤出一丝笑意来:“愿你们早日能给家里添个小公子,那便是最好了。”
我便只能顺着这个添丁的话说:“小主如今有了身孕,应当更顾忌自己的身子才是。家里头一切都好,小主不必过度劳神费心。”
“是啊”她苦笑一下,“左右都不是我的了,我还多管闲事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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