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片刻,楼襄只作端然一笑,随手放下帷帘,吩咐侍卫启程回府。
转顾慕容瓒,她慢慢地笑开来,“果然好功夫,你才刚用的什么?”
他笑了笑,“石子而已,难不成还用玉器么?凭她也配。”
真是不谦虚,更有一脸的傲岸,不过也确实有傲的资本。阴完人、摆完谱,他回复正经模样,有点迟疑,又有点小心的问,“你不会又要说我无法无天、恃武逞凶罢?”
她摇摇头,“我没那么想,说真的,还觉得挺痛快。真要多谢你了。”不自觉挽上他的手臂,贴得更近些,笑靥如花般,“以前多少觉得你这人又硬又狠,可现在竟不会了。有个人能替我出头,这感觉委实不错。你是说一不二的主儿,我只觉得感激,也愈发信得及你。”
赞美的话他听的多了,难得她说出来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简直比得了圣旨褒奖还令他激动。男人么,倘若老婆被人欺负都不敢回击,那还成话么?
心里欢喜,脸上装得平淡,他在她面颊上落下一吻,“你喜欢就好,不必感激,原就是我应当做的。以后再有人指摘你,我也义不容辞帮你找回场子。”
喉咙到心间长长的流下一阵暖流,她做惯了高高在上,不问世事的郡主,重重繁复教养束缚,即便不高兴也不能流露过多情绪。所谓贵女,就是要喜怒不形于色。
可人毕竟不是泥捏的,端着架子装样儿,委屈的还是自己。如今可好了,这人有股子邪性,不按套路出牌,也许这就是旁人口里所谓的蛮子。可她喜欢,和他在一起,她能安心的释放出另一个真实的自己。
端午很快过去,天气愈发炎热起来,好在西山凉爽,且有一阵子花好月圆的幽静日子,唯独一样略有些不称意——她如今须要越来越勤的,喝下那又苦又涩的药汁子。
值得安慰的是并没有人发现异状,楼襄在府里单设了一个小厨房,煎药时经手的人只有端生、慧生两个,连不常出现在府里的赵嬷嬷都被蒙在鼓里。
饶是如此,时不常警惕心还要发作一回,她拉着慧生谨慎询问,“迄今为止,没人来查验那药方子罢?”
慧生请她放心,“除却王爷,哪个有权验看?王爷也有不便,若是公然要了方子去,岂不是质疑曹供奉,供奉是长公主赐下的,那就等同于质疑长公主,王爷就算心里惦记,也不好这么做不是?”
楼襄默然一会儿,又问,“你们煎药时呢?有没有人跟在旁边探看?”
“谁敢?”慧生笑起来,“除非是王爷,真要是那样,怕也能瞒过去。除非他精通医理,样样皆明白,那我也就真服了他。”
楼襄嗯了声,“还是谨慎些,你和端生可要想好说辞,以防万一。他是个精细人,跟前儿一点错不得,回头生了嫌隙可就有的折腾。”
慧生忙答应着,端生这头也道好,不过还是禁不住打趣儿她,“您防王爷,倒像是防贼,回头真叫人知道,白对这么您掏心掏肺的,还不得伤心死了。”
“哪儿有?”楼襄反驳,却莫名气怯,“除了这个,我自然也扒心扒肺待他。”说完不免丧眉搭眼,嗔着她道,“你也别磨牙了,倒是把昨儿那花样子拿来,让我赶早儿把香囊绣完是真的。”
说是香囊,自然是绣给慕容瓒的。她没送过什么给他,反而是他,成日命人从外头淘换新鲜有趣儿的把件儿,拿来给她解闷。低头瞧着那绣了一半的样式,是君子兰配海水纹。其实认真说,他挨不上谦谦君子的边儿,不过那股子傲然挺拔的劲头也还算衬他。
她轻易也不动针线,端生瞧了一会子,又陪着说了几句闲话,才告退出来,往小厨房去了。现如今那药是要在晚饭后用,须得赶天黑前熬出来。
提起来真够难为情,慕容瓒当真是见天儿不闲着,二十岁的男人,气血正旺精力无限。端生想起前儿夜里,竟让她连打了三回水,不由得一阵脸红心跳。咽了咽吐沫,才把那些药材放在小煎锅里,一面扇着火,一面神思空荡荡,不知不觉就想到了慕容瓒那张脸。
他有英气的眉,深邃的眼,鼻梁那样高挺,记得从前和慧生闲聊,听她神神道道的说起,看一个男人鼻子生成什么模样,大体就能推算出那处模样如何——要这么说的话,想来慕容瓒那里,也该长的挺得人意罢。
窃窃偷笑起来,身子愈发酥软,扇子也不扇了,只是拿来捂住半边微微发烫的脸。凝神冷静会儿,听见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她不扭头,随口道,“我在这儿就得了,你又来做什么?还不看着殿下绣荷包,仔细再把手扎了。”
脚步声停在身后,却没有回音,也不知道慧生那丫头又闹什么鬼,她没力气起身,懒洋洋回头,“我说姑奶奶……”
才说了几个字,已彻底看清眼前人,端生一张嘴还没来得及合上,心像是忽然被人抽了一下,跳得快要震出胸膛。
“王爷?您……您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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