犒赏之物除却礼部拟定好了的,御赐物件更是别出心裁,正是皇帝亲手雕刻的一尊武圣像。
“诚润少年英特,允文允武,不愧为国之栋梁。畹卿这回更是出乎朕的意料,千里迢迢不畏艰险,敢于追随夫婿,这份勇毅和深情,连朕听了都觉得自愧不如。放眼朝野,所为贤伉俪,非你们夫妻莫属啊。”
楼襄出走的时候尚没想到,这一回“私奔”闹得满京城无人不知,南平郡主一介女流出城奔赴前线,早已是街知巷闻的故事。坊间评议起来,说她虽不是去上阵杀敌,但至少有着一腔热血,也算是悍然孤勇,光凭这一点,就不是所有女子都能做得到的。
当着人前,她还是很不好意思,“皇上抬举了,到底是我年轻过于冲动了。母亲正为这个生我的气,我也愁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呢。”
皇帝哈哈笑道,“阿姐那是后怕啊!”言罢,洋洋笑着,于不经意间一语双关。
“不要紧,”他鼓励的拍拍慕容瓒的肩,眼望楼襄,和煦笑道,“回头朕去和阿姐说,倘若朕的面子还不够大,那就搬出太后老祖宗来。阿姐定然能缓和下来,不肯再生你的气,也不好再给诚润摆脸色看了。”
如此又闲话一阵,方才正式开宴。因今日筵请的多为朝中主战派,内阁里亦有不少人陪同。楼襄落了座,打眼一扫,才发觉皇帝不光请了臣僚,更准他们携家眷出席。
这会儿并非年节何用如此,她初时还有不解,后来听皇帝一个劲儿说举朝欢庆,让在座的臣工不必太过拘束,才想起皇帝历来是不拘小节的性子,想是趁此机会图个热闹罢了。
酒过三巡,便有武英殿大学士段绅的夫人张氏前来和楼襄敬酒寒暄,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窈窕清秀的女孩。双方厮见过后,楼襄始知那少女原是段氏次女。
观其样貌颇为娟秀,年龄也该在十四五岁上下,楼襄对她没什么印象,该是平日里没怎么见过的。女孩子到了这个年纪,出来走动,不外乎是要为议亲相看人选。
大燕风俗虽也讲究,却不死板,女孩出阁之前允许多出来交际,不光为男方看女方,也为女方能挑选自己中意的男子。
不过那厢段小姐说过几句话,一双含着烟水的妙目就开始往慕容瓒身上扫去,一时半刻流连不止。
“王爷真是天人之姿,从前不过听闻,总也没机会亲见。本想着求父亲带我来拜会英雄的,谁知王爷和郡主成婚之后又远离京城。我这心里一直觉得颇有遗憾,幸得皇上眷顾,我今儿才有幸一睹王爷风采,这才是不虚此行,三生有幸呢。”
语音好不清脆,堪比黄鹂鸟,起承转合间又带着娇娇弱弱之态。不过这话藏有玄机,原来她仰慕英雄风采,想见而未得见,就是因为慕容瓒远在西山。满京城谁不知道,他们夫妇被“发配”西山是什么缘故,言下之意是指她没能早点一睹慕容瓒风采,原是被她楼襄妨害着了?
慕容瓒并没什么反应,他是来者不拒,谁与他道贺敬酒,他都是含笑起身,在这个场合下越加风度翩翩。面对这位段小姐亦如此,像没听懂她的话似的,饮过杯中酒,只做仰唇一笑。
段小姐乍见他莞尔,登时脸上就是一红,双眸欲垂未垂,愈发娇羞无限,“王爷和郡主真是天作之合,怪不得皇上都要夸奖呢。”她转向楼襄,眼神也大方起来,“我因仰慕郡主,又感动您巾帼不让须眉之举,特地用蜀中的绣法绣了一幅花木兰。何日郡主有空,可否容我登门拜会,再将那副拙作奉上,聊表存心。”
说话就说话罢,眼睛瞧着她,眼神却总有意无意的飞向慕容瓒。楼襄掖着袖口,心里盘算,按惯例么,郡王身边是还可以有两个侧妃,眼下他已然成了抢手的香饽饽,再不是那个一说起来,就被戏谑为蛮子的人了。只是从前那些人没少嫌他不是辽王亲生子,编排他出息有限,更看不上辽东荒蛮。彼时要说嫁女儿,恐怕勋贵人家十个有八个是要斟酌考虑的。
果然是时移势易了,人心变了方向,可这投机也有点太不谨慎,打定主意送女儿进来前,也不扫听扫听,她这个正妃是什么态度!
楼襄笑眼一弯,只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十足是个笑面虎,“难为想着,真是多谢你了。不过可惜了的,我那里才刚被今年的蜀锦堆满了。前儿太后娘娘说起,蜀中今年晋献的成色极好。老祖宗一高兴就赏了我一些。既然段小姐对这个有兴趣,回头我打发人给你送去,好照着多研究点花样子。”说着更去拉段小姐的手,上下打量,复笑道,“我瞧你蕙心兰质,回头真钻研出来,那上用的绣品也不必千里迢迢跑到蜀地去进了,倒可以给内务府省去不少开销。”
她一头说,段小姐脸上的笑渐渐凝固住,脸色越来越差,面上不敢流露,心里可是暗骂,什么醋汁子拧出的老婆,这样明里暗里贬损她,竟拿她比作绣娘!
楼襄的话却还没完,舔了舔唇,慢条斯理接着道,“至于绣品么,是段小姐一番心意,只是我不敢当。我不过是个离不开夫君的小媳妇子,哪儿有人家花木兰那个气度,段小姐千万别折煞我了。”
被这么插科打诨拿话推诿,眼瞅着相看是不成了,段氏和她母亲知趣的退回座位上。楼襄延挨到宴席结束,甫一登上车,先一眼对上慕容瓒狡慧又缠绵的目光。
“做什么这样看我,是不是见有人对你动了心思,这会子好不开怀?”
他立刻摊手,一脸澄澈无辜,“哪里,你不那样醋意大发,我还真没察觉出来。还是你厉害,竟然连自己是离不开丈夫的小媳妇,这样话都敢说出来。”
说的时候慷慨畅快,此刻再回想,其实真挺现眼,不过她乐意,眼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便觉得想要牢牢地抓在自己身边。轻哼一声,她狞笑着凑过去,“怎么着?你从前可是发过誓的,要敢动了找其他女人的心思,小心……”
猛吸一口气,话停在这里,底下毒誓的内容到底不敢出口,她慢慢地靠近,紧紧箍住他的脖子,索性不再说话,以行动彻底占据他,成了吊在他身上最柔软的负累。
他皱眉啧了一声,好像是碰上了伤口,可转眼就笑成一朵花,一手揽住她的腰身,穷凶极恶、迫不及待地亲上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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