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道文仰头喝尽杯中残茶,道:“李延龄性格太过强硬,不好控制,如由他登位,缅州之动向谁也无法左右。而朱赢么,如今看来也不是那甘于人下好相与的。此二人不足为谋。”
那人道:“那盛爷的意思是……”
“不足为谋却又挡道之人,自然是除之而后快。”
朱赢与李延龄两人来到离千金笑不远的太和楼,刚点完菜,忽穆小峰匆匆来报:“三爷,王府那边来报,说一名女子来王府找您,门子没给通报,女子在王府后门外触墙了。”
“什么女子?”李延龄蹙眉问。
穆小峰道:“属下亦不知,不过听来报之人说那女子自称是杨奇的妹子。”
“杨奇!”李延龄忽然动容,站起身欲走,忽又想起朱赢,遂回身道:“夫人你先在此用着,我回去看看。”
朱赢点头,道:“夫君自便。”
李延龄疾步下楼,朱赢来到窗前,看着男人大步流星地消失在长街那头,眼神闪了闪,叫来小二令将饭菜送去千金笑,自己便慢慢踱回店里。
饭后,朱赢令凌霄留下看着店铺,自己带了鸢尾等人回到崇善院。
听闻李延龄将那女子安顿在客院风荷居,朱赢便一路走了去。
还未进门便听一女子哭哭啼啼道:“……三哥哥,嫂子本不让来找你,可我实在没法了。嫂子若是没了,族中那些叔伯兄弟还不把我们骨头都啃了?我虽是无所谓,可两个侄子还那么小,若是无亲人照拂无产业傍身,如何过活?三哥哥,若给你添麻烦了,一切过错都在我,你千万别怨我嫂子,她已经病得那样了……”
“三奶奶。”朱赢本来还想再听一会儿壁角,恰一丫头端了水盆出来,朝她行了个礼。
朱赢点点头,走进门去,转过屏风,不由瞳孔一缩。
李延龄坐在床沿上,而那头上包着一圈白布的少女正拉着他的袖子!
两人察觉朱赢进来,都转过头来。
“夫君。”朱赢笑盈盈上前。
“三哥哥,你、你成亲了?”那少女看着十分惊讶,惊讶中又带了几分失落。
“嗯,这是你嫂子,朱赢。”李延龄见了朱赢,原本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伸过手来执了朱赢的手。朱赢便借机暗暗一使力,将他从床沿拽了起来。
李延龄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朱赢回他个威胁意味十足的眼风,模样既娇且嗔。李延龄愣了愣,狭长的眸子便似春日里流金淌银的小溪,欢快地泛出笑意来。
“这位姑娘伤势如何?不要紧吧?”见男人还算识相,朱赢来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床上的少女问。
“已叫府中大夫来诊视过了,说是伤势不算严重,休息几天便无碍了。”李延龄道。
“那便好,回头派两个丫鬟来好生伺候着就是。”朱赢抬头看向李延龄,问:“方才我听这姑娘说她还有个重病的嫂子,不知夫君如何安排了?”
李延龄见她关切与他相关之事,心下更熨帖,柔声道:“人正在客栈,已经派人去接了。这是我结义兄弟的妻小与亲妹,烦请夫人好生安排则个。”
朱赢笑:“这院中旁的不多,多的是下人,您放心。夫君忙了这半晌,饭还不曾吃得一口吧?我已让小厨房备下了,您先去用饭,也让这位姑娘好生歇息一下。”
李延龄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回身对那少女道:“小妹,你先好好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至于你嫂子与侄子那边,我自会安排的,你不必担心。”
少女点点头,有些怯怯地看了眼美貌娇艳的朱赢,小声道:“有劳三哥和三嫂了。”
来到房外,朱赢借口要安排丫鬟来伺候这女子,让李延龄先行一步,回头对鸢尾道:“派两个丫头来好生伺候着,叮嘱她们这可是三爷的贵客,丝毫怠慢不得。”
鸢尾心领神会,着手去安排了。
朱赢回到和光居时,李延龄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夫君,虽则这是在我们自己院中,但毕竟人多眼杂,以后还请夫君稍稍避嫌则个。”朱赢一边亲自拿了湿帕子给他擦手净面一边低垂着眸慢慢道。
“避嫌?”李延龄疑惑,“避什么嫌?”
朱赢眉眼不抬道:“如我没理解错,那位姑娘与她嫂子和侄子怕是要在我们院中常住了吧?既如此,还请夫君不要再亲自进房看她。她虽是夫君结义兄弟的妹子,与夫君亦是兄妹相称,但毕竟不是亲兄妹。便是亲兄妹,妹妹这么大了,兄长也要避嫌,不能随意进出妹妹闺房的。否则,若有闲言碎语流传出去,你叫你那妹子将来怎么嫁人?除非,夫君想将她永远留在身边。”
李延龄眉峰一凛,刚想说“我岂会有这等荒唐想法!”但看朱赢虽低眉顺目,语气却怪怪的,倒像是吃醋的样子,便起了逗弄之心,道:“她是我结义兄弟的妹子,若她愿意,我便是照顾她一辈子,也无话说。”
朱赢转身去盆架那挂帕子。
“怎么?夫人生气了?”李延龄促狭问道。
“夫君若要纳妾,不问我便罢,若问我,我永远是不同意的。”朱赢身也不回道。
李延龄虽不是真的想纳妾,但朱赢这样的态度和语气却使他感觉不快。他虽真的喜爱朱赢,但毕竟是王府公子,从小耳濡目染都是男尊女卑以夫为天,为夫的做什么决定妻室就算心中不满,也断没有这般硬邦邦说出来让夫君不快的道理。
从成婚到现在,朱赢在他面前一向是温柔可意的,如今却这般态度,未免有恃宠而骄之嫌。他心中不快,便道:“我若执意要纳,还偏要说与你知,你又如何?”
朱赢回过身来看着他,那清灵如月光却又沉着如深湖的目光看得李延龄心中一颤。
“我曾说过,若你不喜我,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不骗你。你若执意要纳妾,我自是无计可施。但我要提前说与你知,只要你纳妾,我对你,便再无心意。你自做你的王世子,我自做我的世子妃,你若愿意相敬如宾,我也自会配合,你若连表面文章也不愿意做,便各过各的。”朱赢道。
本是玩笑之语,没想到却让她说出如此无情的一番话。李延龄虽从不曾有纳妾的想法,却也知不要说贵族男子,便是平民百姓,只要有余力,纳个妾还不是如吃饭喝茶一般的常事?凭什么到了他这里便好似天理不容一般?
几乎一瞬间,他似乎又陷回了儿时那种痛苦的困惑——为什么外面那些平头百姓的母亲对他们的儿子都百般疼爱无所不至?而他贵为王子却偏得不到母亲的关爱?
如今便成了为什么外面那些平头百姓的妻子都能体贴丈夫?而他贵为王子却偏得不到妻子顺从?
“你这是在威胁我?”李延龄咬牙切齿地瞪着朱赢,仿佛只要她答声“是”,就会扑上去将她一口咬死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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