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捕快,何漾回到屋子里,支起两个小炉子,一个煎药一个熬粥。背对着夏颜忙活,又讲了一些趣事,见她依旧眉头紧锁,便轻声安慰道:“你放心,我也早就想出这口恶气了,这些年不知被他们刮走了多少,这次定会给你讨个公道。”
夏颜听了这话,一颗心总算放回了原处,面上也露出一丝笑意。
何漾叹一口气,颇有些无奈道:“你就这么不信我?好冷情的丫头。罢了罢了,我也不和你个女娃娃计较。只眼下你一定要好好静养,若是为这事落下病根,可真是不值当了。”
夏颜听进了这个道理,勉强支起身吃了小半碗粥,吃得身子微微发热。待药煎好后,又捧着药碗喝了个精光。
闹腾了这许久,夏颜只觉疲倦不已,临睡前她才想起何漾连午饭也没吃呢,便忍者困意道:“今儿厨房里本准备煎藕夹子的,肉馅我都拌好了,你打了鸡蛋和进豆粉里,裹在藕夹外滚一遍油锅就成。”
“我哪里会弄这个,你别瞎操心了,待会儿我送到刘大娘家去做就是了。”
一阵阵困意袭来,夏颜也不再理会,搭上眼皮就睡着了。
何大林回到家听到夏颜被打了,着实怒了一回,指着何漾骂他没看顾好妹妹。再得知他竟报了官后,又发了好一通脾气,大骂他冷情冷血不念亲情。
何漾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笑吟吟地任他骂,可就是不肯松口去衙门销案。何大林无法,只好自己出门奔走。
夏颜知道后只深吸了两口气,很快平复了心里搅动的怒气。何大林什么都好,就是滥好人,可夏颜也得感谢这样的何大林,若不是他好心收留,自己现在还不知过着什么日子呢。
夏颜对这事儿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惠朝重刑罚,按律何氏是要蹲牢缸的,可到底还是何大林出了力,官府收下银子,只关了她一夜,当众打了十板子便放回了。
一想到何氏被扒了裤子打板子,夏颜就忍不住想笑,一口恶气也算出了。心里松快,身子也跟着好了起来,这两日她已不觉出有什么不妥了。
这日晴空万里,夏颜便想出门透透气。
刘大娘一进门见她下了床,立刻回身把门关严实了:“就在屋里走动走动吧,出门吸了冷风,可不得激得咳嗽,那就落下病根了,这几日病症收尾,万不能掉以轻心。”
夏颜嘟了嘟嘴,还是听话应了。这些日子都是刘大娘忙前忙后照顾她,她家里还有个瘫痪丈夫要伺候,着实不容易,夏颜也不会逆她的意。
今儿刘大娘煨了肚肺汤,嫩油油的葱花飘了一层,夏颜吹开葱,细细喝了一口,热烘烘的汤水顺到肚肠里,说不尽的畅快。
才喝了小半碗,院门外就响起了一阵骚动。夏颜听见那尖细的嗓音,眉头就是一皱。
“她大伯,你万不能这般狠心啊,千错万错都在我,我去给那丫头赔不是,可你不能毁了我们家芝姐儿的前程啊!”
芝姐儿是何板材的独女,何氏进门过了五年才怀上的,今年也有十来岁了。只不知道何氏口中说的“前程”是什么。
“婶娘这番话好没道理,芝姐儿的前程自有叔叔操持,怎么就赖上我爹了,再说……”
“你闭嘴!我跟你爹说话,你插什么嘴!家里正经妹妹你不扶持,倒偏向个外姓的小货……”
“他婶子!”何大林一声怒喝,让何氏把后面的话瞬间吞了回去,他忍了又忍才放缓语气道,“这事急也急不来,苏家招人自有一套章程,少不得要等到腊月罢,你们别听风就是雨的,先回去等消息吧。我家大郎跟苏大少曾是同窗,总能帮你打听着些。只是我得提醒你一句,替大户人家做工可不是什么轻松活计,你们可得想清楚了。”
何氏的声音顿时兴奋起来,夏颜隔着墙都能想象得到她那谄媚的嘴脸:“哎呀呀,咱家大郎竟这般出息呐,连苏家少爷都有交情,芝姐儿的事儿还得靠你这个大哥了。”
何漾没出声,过了许久才接过话头:“才不是还说要跟阿颜赔不是?现在就去吧,还有她的东西可曾还回来了。”
“瞧你说的,那日官府可不是把包都收了回去?我这就回家看看还有什么落下没有!”何氏丢下一句话就走没影了,只字不提道歉的事。
腰包是还回来了,里头铜子儿不仅一文不少,还多出许多。夏颜心知肚明,准是这爷俩偷偷塞进去的,以何氏的性子,怕是早就把那些钱搜刮干净了。夏颜没再刨根问底,这事儿就算揭过了,大家都心照不宣。
“才从牢房里出来,苏家怎么会看上他们。”何漾啧啧了两声,不以为然的说。
“你还说!是谁送她进去的?我们老何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何大林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像小时候一般揪他过来甩两下屁股,语气也硬邦邦的,“芝姐儿的事儿你也上点心,他们家能多一笔进项也是好的。”
“我不去,事情是你揽的,你自己操心去,我家里还有个正经妹妹要照顾呢!”
“臭小子,皮又痒痒了不是……”
骂声和顶嘴声都渐渐远去了,屋内才又重回寂静,夏颜和刘大娘面面相觑,又都同时噗嗤笑了起来。
“哎,你是个有福气的,”刘大娘叹了一口气,把夏颜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点了点头笑道,“你家这爷俩也是好的,只是摊上这么一家子……”
大概也觉出说人是非不好,刘大娘及时止住了话头,把吃剩的饭菜收拾好,合上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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