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憨道士领的头儿,请动了天上雷神助战。各村百姓为了打土匪,也豁出命干。”
“憨道士啊,真是想不到。”
“什么世道啊,出家人都被逼得……”
人们议论着渐渐散去,消息断断续续已经传过来,十字路镇也紧张戒备起来,周三贵继续招兵买马,又提高了赋税充作军用。
周家大院里,从门口到大厅这段不长的甬路上,便有数十名士兵守卫,他们三三两两站在屋角和树下的阴影里,活象陵墓前的翁仲。偶尔说话,也是窃窃私语,生怕惊动了什么。
周三贵,这个大院,乃至数十个村镇的主宰者,正坐在大厅正中八仙桌旁边的红木椅子上,左手搭着膝盖,右手扶着桌上的盖碗,碗里的茶已经冰凉,他却没喝一口。
下面坐着六七个人,刚刚还高谈阔论,大声喧嚷,桌椅板凳拉得山响,声音震动屋顶。现在要拿主意了,都消停下来,大眼瞪小眼。
好半晌,终于有人说话了。但却避开眼前重要的事情不谈,提出了粮饷、装备等一系列问题。有人接着这个话头,也纷纷提出了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困难。后来,又扯到了彼此利害冲突的一些事情上,吵吵嚷嚷,骂骂咧咧,气氛又热闹起来。
周三贵重重拍了下桌子,待众人安静下来,才慢慢站起身,沉重的踱了几步,随即又站下,无意中抚摩了下盖碗。一直守候在大厅门口的丫环轻捷的走了进来,将金漆托盘里的新茶轻轻放在桌上,垂手站立,等待着他的吩咐。周三贵没说什么,只是略偏了偏头,丫环收起凉茶,悄悄退了下去。
周三贵是个聪明人,但也是小聪明,并没有什么兴王图霸的雄心壮志。在这战乱时期,他把保住自己的家产看在第一位,至于什么民族大义,他是不明白,也不想明白的。
有身家的人估计都是这样的心理,管他什么红袄军,管他什么金军,谁势大便靠向谁,这才叫识时务。当然,在这纷乱的时势中,如果能够升官发财,那是更好的。
可好不容易送走了杜七这伙瘟神,却突然冒出什么红巾军,把杜七打得全军覆没,并且连续控制了十几个村子,逼近了十字路镇。对这支从小山沟里突然崛起的人马,连杜七都给灭了,他该如何应对?
憨道士的名头,他以前只是略有耳闻,也只是听到在陵阳镇干的傻事付之一笑而已。现在,却要重新审视这个陌生的对手,探悉他的真实意图。
要打的话,按照各家首领的意思,自然是周家出大头,他们敲敲边鼓。而就周三贵来说,他也不能马上做出决断,还要等待亲信从陵阳镇带回消息,才能最后定夺。
周三贵踱来踱去,有些茫然四顾,迟疑的下不了决心。他的心情烦乱不堪,虽然在心底一再让自己保持镇定,但却很难保持固有的心态。
这时,周府的管家轻手轻脚走了过来,没有说话,只是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周三贵精神一振,站得更稳当些,迅速恢复了固有的威严,向着厅中众人拱了拱手,说道:“诸位稍待,容周某更衣方便。”
“周大人请便!”众人拱手还礼,猜测着又有什么变故发生。
来到偏厅,周三贵请智囊黄先生坐下,简单讲述了刚才议事的情形,脸上带上了嘲弄和鄙视,“那几家嘴上说得都很漂亮,说什么周家兵多将广,那什么红巾军不过是平常百姓的乌合之众,螳臂当车,不堪一击。总之,他们的意思是让咱们出兵打头阵,他们会尽力在旁相助。”
周三贵腾的站起来,快步走到窗前,蹙眉沉思。半晌,他蓦地转过身来,象只振冠欲斗的雄鸡,破口大骂道:“都是混蛋。想让我周家与对手厮拼,两败俱伤才遂了他们心意。如意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可我也不是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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