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仪大长公主依旧慵懒地倚着亭榭的围栏,侧身坐着,此时她已换上了常服,单薄的锦纱春装,质地华贵而颜色素朴,头上不簪髻饰,只用一根玉簪绾着两侧的头发,长长的青丝披散在肩头,气质雍容而出尘。
她把玩着手中的名帖,抬面与顾清玄对视:“从二品尚书做到七品主簿,顾清玄,你这官做得真是别出心裁。”
顾清玄从容笑道:“大长公主谬赞,顾某愧不敢当,只感谢朝廷厚恩。”
她轻摇玉骨小扇,也笑:“十年过去了,顾清玄还是那个顾清玄。”
他点头,回道:“大长公主还是大长公主。”
两人有一种老友似的默契,明明地位天差地别,也相对从容无间。
她看着顾清玄身后的儿女,最终目光久久停驻在顾清宁身上,对他道:“儿女教得不错,我当年怎么说的?你和岚熙的孩子定是很有前途的。这不,一个新科状元直登五品高位,一个虽是女子却能在朝堂任职,真是不错。”
两姐弟再上前见礼。顾清桓拜见完,顾清宁对她表示感激:“清宁此来,是想特别拜谢大长公主的提携之恩。”
她一直望着顾清宁,观赏一般,“莫要谢我,得谢你父亲连连写信拜托我,不过……若他不求助于我,我还是会为你说话的……”
她轻抬一只手,对顾清宁招揽几下示意她过去:“你不像你母亲,与你父亲却是极像的……”
顾清宁垂首,小心翼翼地向前,把自己的手交到她手中。
她缓缓起身,将顾清宁拉得更近些,亲切地挽着她的手臂,对顾清玄道:“把你带给我的东西留下就行,你与清桓早些回去吧,我与清宁投缘,就让她在这儿多陪陪我吧。”
顾清玄在桌上放下那个扁盒子,看了顾清宁一眼,微笑着转身:“那好,顾某与痴儿告辞了,有机会再来拜见大长公主。”
他们父子走了,顾清桓频频回首望这边,顾清玄一直似有思虑。
来这长公主府一趟,没有解惑,反而增添不少疑惑,顾清桓就向顾清玄问起了:“父亲,你这十年间一直与大长公主有联系?”
“不。”顾清玄摇头:“在卢远植眼皮子底下混差事,还敢与他当初的最大的劲敌互通往来?只是最近联系过而已。”
“那大长公主怎么好像跟父亲从未远隔千里一般?简直就是视父亲为老友……到底是怎样的?我从来都不知道父亲跟大长公主有什么牵连……”他追问着。
顾清玄道:“不用维持联系,就算分别十年,依旧如初,因为我们有一样的目的,从未更改动摇过。”
“什么目的?”
“灭卢。”
“原来……父亲一直与大长公主是一个阵营……而卢家……”他低吟着,又忽然想起:“那父亲你今日这样堂而皇之拜见大长公主,不顾忌会被卢远植看穿……也就是说……已经到时候了?”
“是,是到时候了。”
……
今日第二次,将手交到她手里,这一次,由她引着自己往前慢慢走着……
她们走过亭台水榭,绕出重重府苑,在绿枝长廊下穿行,她衣带如仙,锦纱飞扬,给人无限遐思柔情。
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随暖风扑来,很香,很好闻,很舒心……
顾清宁亦步亦趋跟着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或者就什么都不说,只有沉默才适合她们,只有完全忘掉自己,才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是平素无纠,却好似在自己人生中的每一日都未曾缺席过,待她如此,宛若一人,是,宛若是同一人,她是她的过去,她是她的将来……
她们身后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到一间亮堂的宽阔房间里,就只余她们二人。
这是公主府的主屋卧房。
横向分为三间,由两面巨大的屏风分隔,进门一间是居室,左边一间是卧室,右边一间是浴池。
这两面屏风不是普通的屏风,而是巨大的铜镜,每边各三面,正反映照,她手一扬屏风转动,千百个她们的影子也随镜中灯火蹁跹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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