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天歌有些羞恼了,心里埋怨自己太急功近利,重重叩首:“弟子当然记得!国家为上,皇权至尊,忠死罗门,奉命天下!玄武生死不敢忘!”
清源长老平息怒气,闭目养神,“你是太浮躁了,尚需历练。去端思堂吧,面壁两个时辰。”
项天歌拜礼:“是,师父!”
跪在端思堂罗云壁前,对着那十六字信言面壁了两个时辰,项天歌心中怨气还未消散,想着自己这样折腾一番却还是不能如愿,心中实在不甘,出了端思堂,就见唐剑一入了罗云门,正向鉴天阁走去,他忽然心生一计。
项天歌飞身落在唐剑一面前,先掩饰怒气和他套了一会儿话,说到了唐左源的案子,项天歌就直接示意这案子进度慢得可疑,唐剑一心里正为查案的事万般烦郁,也不想搭理项天歌的蓄意挑衅。
唐剑一道:“……可能真是因为在下能力不如玄武你强劲吧,故而案情这般停滞不前,但天地为证,在下绝无私心,绝对会为罗云门竭尽心力……”
项天歌阴狠狠地打断他:“不对!你没有竭尽全力!若是你真的有那么忠心,何不用那最基本的一招来获取唐左源的口供?你说啊?你明明可以的!你却没有!所以这次的清朝令才如此不顺!”
唐剑一双眉凝集,目中有撕裂般的痛楚,不敢相信地望着项天歌,“你是说……诈谍之计?”
项天歌眉开眼笑:“是啊!难道你能否认这一招不是目前来说最能起到作用的吗?”
唐剑一将那一刹那的伤痛之情掩藏起来,低眼,漠然说道:“我不会用这一招。”
项天歌靠近他,阴鸷而尖锐的目光直视他的眼睛,挑衅地冷笑,激他:“这诈谍之计可是罗云门细作都会的基本诱供招式,师父当年教我们审敌诱供之时,最先教的就是这诈谍之计,莫非青龙你在北梁多年,将这都忘了?不然怎么不会用这一招呢?你不是忠心耿耿吗?那为了罗云门而对你父亲用这一招又有何不可呢?”
唐剑一紧紧咬牙,额上青筋可见,攥紧拳头,一拳向项天歌挥去,项天歌正中了他这一拳,俊美的左脸上瞬间青肿了一片,整个人摔向长廊的围栏上,捂住脸咒骂唐剑一。
唐剑一冷冷地瞪他一眼,拳头依旧紧握着:“好。谢谢你建议,我会用这一计的。”
长久以来不乏有自恃本事高强的飞贼到这皇家宫墙内来猎奇探秘,皇宫禁地,长孙家的小公子长乐更是都闯过十之八九了,然而那座最显眼的玄顶宫殿却是连长安小霸王都不敢闯的。并非这里守卫有多么森严,相反的,这座宫苑是最空旷的,无一人守卫,平日几乎不闻一点人声,就算是进去了,也不见得多么阴暗可怖。
可是这个地方连皇帝都难以涉足,因为这是罗云门,非罗云门之人,毋问罗云门之事,非罗云门之人,不得入罗云门。罗云门以宫苑的形式,设在皇宫的中心部位,与万臣朝拜上朝议政的颐天殿两相对望,既是一种守卫,也是一种警示。每每上朝的大臣路经罗云门正门都会觉得脊背发凉,因为那暗红色大门常常是紧闭的,不见什么人进出,但若是哪天开了,就定能见到某个当天早朝时还在对面的颐天殿指点国政的大臣被黑衣蒙面的人押进去,有的去而复返更受皇恩,那是少数,大多是一去不返抄家灭门。
唐左源是在夜里被人押着走进这暗红高门的,虽然只有少数宫人有幸目睹这一幕,但是先前在他在唐府被带走时,却是一府热闹,长安城中的一城权贵都亲眼目睹了他这一等忠南候上了罗云门的囚车,自此满城风雨,朝堂惊动。
罗云门的细作从来不从罗云门正门进出,在一般人窥见不得的角落有无数个密道暗口,或是在宫墙下,或是在御花园内,或是在宫殿里,或是在御河之下,或是在皇宫外的某处,这些暗口星罗棋布十分隐蔽,即使是历任掌门都无法将这些暗口所在都完全掌握。这些暗口密道小部分是通向罗云门主殿鉴天阁的,除此之外都是通向罗云门的地宫。罗云门的地宫,除了设计者之外无人知道它具体有多大,它占的地下面积也许远远超过皇宫的占地面积,也许远远小于皇宫的占地面积,这都无可得知,唯一可以知晓的,就是那玄顶朱门的宫阁只是罗云门的冰山一角,人们所畏惧的也不是那座宫阁,而是罗云门隐秘的,根本无法探清和预知的那一部分。
这一段地道没有设灯,他持一支火把绕出地道,见了光亮,便到了地宫中。唐剑一把火把熄灭插在墙上的石架上,在这较为宽敞的壁廊上走着,走到了一个岔口,他分清了方向,右边的路通向罗云门放置各种机密文书及重要资料的天机堂,那里十步一守卫,且机关重重。
唐剑一取出罗云门的玉牌挂在腰上,转身往左走,左边的路通向地宫的主体——罗云门地牢。罗云门以天地玄黄为四个等级来分每个任务及每个暗杀目标的重要程度,还以这四个等级,将地牢分为四个部分,最前部是最大的黄字号狱牢,这里关押的犯人多且杂,大多是敌国等级较低的细作,往后就是玄字号狱牢,这里关押的是敌国等级较高的细作,再往后走是地字号狱牢,关押的是叛门的细作,及一些必须特殊监押的犯人,例如上次的季长安。
走过地字号狱牢,就可以看见天字号狱牢的提审室,相比其他三号狱牢的提审室,天字号狱牢的提审室更大却更少血腥和惨叫,这里陈设庄重肃穆,他这一段日子就是执着清朝令坐在那提审台上,冷静谨慎毫无他想地盘审唐左源。天字号狱牢常年阴寒,每间牢房都把守严密,羁押的无不曾是长安城内举足轻重的皇亲贵胄,这些人中很少有已经定罪的,因为在这间牢房里被定罪的人大多已经死了不需关押,还活着的大多是接受清朝令调查的官员,例如唐左源。
他在天字一号牢房外停下,看向里面,他的父亲,堂堂一等军候,兵部尚书,当朝国舅,手脚戴着沉重镣铐,坐在牢房中央的茶案旁,面前放着棋盘,他正聚精会神地思索下一步棋该怎么走,茶案一角的给他写供词的纸笔依旧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他拿出清朝令和罗云门玉牌给守卫检查,“打开牢门。”听到他的声音,唐左源抬起了头,指尖的棋子落在棋盘上。
牢门打开之后,唐剑一对看守这间牢房的守卫们说:“你们先下去,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们守着了。”
守卫们面面相觑:“可是……这……”
唐剑一把清朝令在他们面前晃了一下,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犹犹豫豫地离开,“待会儿大人你问完了话,麻烦快些召回我们。”
唐剑一进去了,与唐左源正面相对,互相对望了一眼。虽然盘审了他好几回了,但是为了避嫌,唐剑一始终没有跟他单独相处过,没有说过一句案外之话,所以这算是他们父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重聚。
沉默了一晌,唐剑一先开口:“进了这里,你还如此镇定自若……”
唐左源低下头,捡起那粒棋子,继续下棋,缓缓开口道:“在南珂为官这么多年,我一点都不惊讶自己会进这里,倒是没想到这一天这么久才到来,还有,也未曾想过会是你……”他停声,叹了口气。
唐剑一直直跪下,垂头拜礼:“孩儿拜见父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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