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们……”他心伤,更多疑惑。
她道:“昨夜……我亲眼目睹,发疯的郑之阳坠下楼去,摔得血肉分离……清桓你知道那是怎样恐怖的场面吗?他从我旁边摔下去的时候,我甚至能看清他扭曲的脸,我觉得他瞪大的眼睛也看到了我……我就在那里,目睹了这一切,且心知肚明,这背后的真相……他真的该死吗?未必吧。可他就是死了,我也是帮凶……那一刻,我突然迷茫了,我不知道这么久以来,我和父亲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你们,我可以忽略对错忽略善恶,可是,我总觉得我的良知还是活着的……”
“我知道你们不容易,你们有野心,你们都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但是我却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昨夜,我突然想明白了,我不能这样下去了,那些迷茫,那些痴念,都得放下了,该结束了,我,没有野心,我只想做一个寻常的女子,嫁作人妇,相夫教子,当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母亲……这样便足够了……”
他已落下泪来,心中几近绝望,忽然转身双手拉住她的手:“我也可以,弦歌,我真的可以!我可以放弃这一切,不当什么官,不再争什么,不再让你担惊受怕,你就嫁我好不好?只要你同意,我立即去辞官,我们不要待在长安城了,我们去没有纷争的地方,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他愈加激动,就像垂死的人,仍在痛苦地做最后的挣扎,义无反顾,不惜一切,用尽所有力气向她许诺。
她却不等他说完,便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眼泪婆娑而下:“不,顾清桓,你不能……你不要再固执了,我们都不要在抱虚妄的幻想了,我们都放过自己吧……让这一切结束吧,你好好当官,官位名利都是你应得的,你不能放弃,而我,终是要成为别人的妻子……”
“你曾为我杀人,我也能为你献出性命,但清桓,你永远只是我的家人,我不能嫁你,绝对不能嫁你……”
无人能探知她浩瀚深沉的心事,也无人能懂得她的痛苦和绝望。
顾清桓不再激动了,那一刻,人世湮灭,过去二十几年的一切认知,仿佛是一瞬灰飞烟灭。
对,他们都得往前走,各有挣扎,各有取舍。
对,他爱了二十几年的姑娘,终会成为他人之妻。
而他,只有接受,然后走好自己的路。
顾清桓安静地躺下,眼中泪水干涸,他一动不动,眸光渐渐变得沉着而透彻。
“弦歌,伤口总会结痂,然后在不知不觉中愈合,过去的痛楚也会被遗忘。”
“而我,将永远不能把你放下。”
“但不表示,我不会接受你的选择。你想要的我都愿意给,哪怕是要经过别人,间接成全你的幸福……”
“这不光是因为我爱你,还因为,就像你说的,你是我的家人。”
其实他早已看透,早已接受,就在他活过来之后,只是感情这种东西,从不让人好过。
顺其自然,不表示真正放下,不放下,也不等于依旧执着。
只是不再强求,让你我都自由。
……
杨容安与江弦歌的婚期定在半月之后。
顾清桓想,到那时候,自己的伤口也该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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