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做不到。”荣心悦的声音越来越低,其实又何止是声音,荣心悦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低迷与卑鄙了;他刚刚不该那么冲动的抱着阳懿楠,他不该在给了她一个小小的希望之后,带来更大的绝望,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太渺小,也不够坚强,却无法控制自己。
“也对,对你来讲,这天下哪一样不是大事,”阳懿楠松开了荣心悦的肩膀,一步步后退,每一句话中都带着深深的落寞,“父王,母后,你爹,你兄长,这将军府,这大夏国,每件事都是大事,唯有我,唯有我始终不在你心上!”
阳懿楠离开的脚步比来时的更加仓促,好像拼命想要逃离一般;或许她想要逃离将她的心死死困住的荣心悦,也或许,她想逃离那个属于她且无法被改写的命运。荣心悦定定立在原地,双眼死死盯着地面上犹未干涸的泪痕,嘴唇都要咬出血来;半晌,他终于有所思的转过身子,低头缓缓的向自己的别院而去。
荣心悦的别院在将军府的最北方,因他喜静,所以是距离习武场最远之处。荣心悦爱好丹青书法,昔日院中种了许多花花草草,不过如今的时令,院中除青石小径与走廊外,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黄土,万物肃杀。荣心悦屏退了一旁跟随的侍从小厮,径自走向地下暗房——将军府的每个别院皆有一处地下暗房,本是用来存储一些武器使用,但对于荣心悦来说,这里却是有着特殊的存在意义。
许是因为几日之前飘了清雪的缘故,推开门,便是一股微弱的湿气扑面而来。荣心悦手持火折子,一路从阶梯往下而行,挨个儿点亮了墙壁上的玻璃油灯,待到了底,所有灯光皆燃亮,将此处照的通明之时,才发现这里的四处墙壁皆挂满了女子的肖像画;细瞧之下,那画中之人,或嗔、或痴、或喜、或悲,或听戏、或下棋、或赏花、或扑蝶,无论春夏秋冬,尽管衣裳不同、场景不同、表情不同,但却看得出,那都是同一人——正是三公主阳懿楠。
被群画围绕的中央,有一紫檀雕西番莲大平头案几,几上放置厚厚宣纸,旁有点墨狼毫笔,斜斜的立着;几旁尚有一小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桌上一彩锦如意六角小盒子,盒中央定定的躺着一枚玉璧,上雕一“楠”字,下方附设一对展翅相对的凤鸟纹,左为凤,右为凰;那玉璧本是羊脂白玉而雕,泛着油脂般的光泽。荣心悦将那玉璧置于掌心,一面摩挲,一面低垂了眼睑,幽幽道,“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三公主,你的心思我何尝不懂;可我的心思……”荣心悦的眼落在一幅扑蝶图上,图中的阳懿楠身着粉色的绣花罗衫,下坠珍珠白百花裙,头插蝴蝶钗,三千青丝以发带束起,偏有一缕顽皮的垂在胸前;她薄施粉黛,双颊若隐若现的红绯如桃花般娇艳,笑靥如嫣;虽画中有蝶,但阳懿楠却更像一只随风纷飞的蝶,那么美,美的有些不真实。
一念繁华一念灰。一念成悦,处处繁华处处锦;一念成执,寸寸相思寸寸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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