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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被曙光冲破防线后,很快便溃不成军,卷着残星抽身而去。
天际边的云霞被露出半张脸的红日镀上了层金边,美的叫人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清晨的空气总是格外清新,羽年站在廊下的台阶上仰着脸望天。
天很蓝很蓝,是那种纯粹的蓝色。
她喜欢这样的晴空,总觉得再糟的心情看了这样的天空也会跟着明媚起来。
但,她有很难过的时候吗?
好像没有。
被送到殿下身边时她只有四岁,母亲说她当时哭的撕心裂肺,怎么也不肯走。
母亲还说她当时心都被哭碎了,翁主体谅便说不送来也使得的。
可父亲不同意,说家生子哪有不伺候主人的?
她是哭着走的。
那时候应该是很难过的吧,可是她怎么全没印象了呢?
殿下说过人的潜意识里都是更愿意记住快乐的时光,所以她忘了也正常。
毕竟翁主和善,殿下也好伺候,还有常夏陪着她。
虽说自小离家,但却也并没跟家人们疏远起来。
父母兄嫂都觉得她受苦了,时常私下贴补她,逢着她要回家时母亲和嫂嫂一大早就忙活起来。
但从前并未觉得自己多幸运,直到一再被比较。
原来为人奴婢,过的像她和常夏这么如意轻松的真是少数。
更多的是像青素那样,提起过往立时就红了双眼的。
便是赵昌海——
她低下头来,余光扫向竖起耳朵等着传唤的年轻黄门。
她之前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对他的印象只是一个幸运儿,因为做事勤勉认真而一步登天的幸运儿。
可常夏说哪有那么多正等着你的机遇?谁知道他私底下为了冒这次头付出了多少努力?
她被说的沉默,自此以后再也不当赵昌海是个全没心机的老实忠厚人了。
但他仍是那样,待她们这些皇后身边的人既不巴结也不得罪。
羽年不知道他是真这般高明,还是真是这般性格。
红日终于跳出了地平线,冉冉上升。
明亮灿烂的光线漫下来,照在去年冬天换上去的螭吻吞脊兽上,威风凛凛。
蒸腾的云霞散去,天色明澈透净。
随着时光的流逝,赵昌海有些焦躁起来,时不时地回头望去。
羽年知道,往常这时候陛下早就起身了。
可昨夜陛下不是喝醉了吗?
起不来也是正常。
宿醉多难受啊。
她看他急成那样,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挪过去两步低声道:“陛下这时候不起来,只怕今天就是不去前殿了。”
赵昌海下意识扫了一眼四周,确定她是在跟自己说话。
他从前闹过一次笑话后,就落下了不轻易搭话的毛病。
他自小家贫,没机会念书,入宫后便抓住一切机会识字。
他慢慢琢磨出一些道理,而后小心翼翼地应用在生活中。
帝后虽琴瑟和鸣,但他想天家夫妻和民间夫妻哪能一样?
他要是和皇后身边的人走的太近,陛下只怕就不能放心用他了。
所以,远着好啊。
就只忠心于陛下,这便是最稳妥的做法。
但现下人家主动示好,也没有得罪的道理。
枕头风也是能吹死人的啊。
他压低声音解释道:“陛下今天要见的大臣很多,要是陛下不理事了我得早些使人去通知。不然,叫他们白白跑一趟,回头不知受多少埋怨。”
哦——
这样啊。
羽年明白过来,但却帮不上忙。
她总不能说把皇后叫起来吧。
她默默地缩了回去。
赵昌海余光见着,忍不住有些想笑。
天光大亮,透过柔顺垂下的窗纱一路扑到床榻前。
郭圣通疲惫地睁开双眼,费力地把搭在身上的腿推下去。
这一夜,真是睡的难受死了。
他说梦话说到半夜也就算了,还一直和她抢被。
她好容易睡着,活生生被冻醒。
她没力气和他生气,窝着火下了榻从柜中抱了床被盖。
她舒了口气,闭上眼沉沉睡去。
她做了个梦。
烈日当空,她被晒的睁不开眼睛。
她埋头疾走,好容易见着株绿荫如盖的槐树,忙提起裙子小跑起来。
结果——
那树竟然轰然一下倒了,她躲闪不及,被砸的眼冒金星,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急促……
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
她啊了一声,猛然从梦中惊醒。
她吁了口气,闭了闭眼。
等等……
这压迫感怎么还在?
她很快就找到原因了。
她身上盖着两床被,还压着一条腿。
难怪又热又喘不过来气!
望着兀自睡的香甜的刘秀,她真是恨不得给他一掌!
疆儿都比他听话!
她深吸了几口气,决定不和醉酒的人计较。
但躺下后怎么都睡不着这是怎么回事?
折腾到凌晨,她终于睡着了。
结果,这腿又搭上来了。
她也没心思睡了,只想着赶紧把他送走了中午再补觉也是一样的。
她推他:“起来了……”
他不理她,被念叨的烦了索性拉过被严严实实地盖住自己。
郭圣通被他气乐了,索性也就不管他了,披了褙子往偏殿去了。
梳洗时,羽年问她:“陛下今天还去前殿吗?”
不等郭圣通说话,她就解释道:“赵昌海说陛下今天要见很多人,要是见不了了得提早通知。”
这还真是个事。
郭圣通只得又转回去,继续叫刘秀起来。
他睁开眼,按着太阳穴,声音有些嘶哑:“什么时辰了?”
郭圣通:“……”
装的好像我是才叫你一样。
抱怨归抱怨,她还是看了眼刻漏:“辰时三刻。”
他啊了一声,立时也顾不得头疼就要下榻来,“这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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