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儿唇角紧抿,再次问道。
一般而言,话说得越多,就越容易有所破绽。
那些不科学之事,她是无论如何也难坦然接受的。
徐市面色幽淡,知无不言:
“姑娘的小星猝然而出、异于寻常,无甚过往,未来亦隐晦难辨。在下潜心研究多年,也只能勉强参出一二。不过这些年,在下对姑娘你倒是越发好奇了。”
言毕,他清冷的眼底再次露出了些许笑意。
可梁儿的心却又是一紧。
猝然而出……无甚过往……
正如此言,她就是在三十几年前突然出现在这个时代、没有“过去”的人……
难道,徐市真的参透了天机,所以才知道她能通晓未来之事……
梁儿身形微晃,脑中已是波澜起伏。
“既然先生入宫只是对奴婢好奇,那你默默看着就好,又为何要去熏瞎高渐离的眼睛,还要大肆行这出海一事?”
若他真是世外高人,那插手世俗之事,岂不有违修行之道?
徐市轻声一吁,眼中满是无奈。
“高渐离的眼若不瞎,恐怕陛下和姑娘全都性命难保,在下已用最温和的方法尽力免去了他的痛楚;若不应下出海,知道了陛下的隐秘却不从,我也必定难以活着离开此地。无论初衷为何,既已入世,便身不由己。这些姑娘早已深有体会,应是可以理解的。天意如此,你我都只可顺、不可逆。”
梁儿眉眼低垂,心思沉重,好似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着,竟一时闷得说不出话来。
“姑娘可还有事想问?”
徐市见梁儿未语,便打算要走,谁知他刚要告辞,梁儿却又开了口:
“先生……”
她吞吞吐吐,含混躲闪,终还是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愿望说了出来:
“先生可有法子……让奴婢怀上陛下的子嗣?”
十年了,她被赵政独宠了整整十年,可却未见怀上一儿半女。
虽然艾儿很乖很可爱,可她清楚,赵政嘴上未说,但始终都是想要一个真正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的。
更何况她爱赵政入骨,也知道赵政的寿命将截止于何处,她真的……真的……不想让赵政在有限的生命里留下丝毫遗憾……
故而所谓“病急乱投医”,无论徐市的能力是真是假,只要能有一线希望,她都想一试。
哪知徐市却摇头浅笑,而那笑里又隐隐含着一抹叹息。
“姑娘说笑了,已死之人,如何受孕?”
瞬间,梁儿只觉得背后凉意蔓延,就连声音都不禁有些颤抖:
“已死之人?先生莫要吓奴婢……奴婢若是已死,又怎会在此与先生交谈?”
徐市敛去笑意,轻声一叹:
“生死本是一体,在此处生,不代表在别处未死。姑娘是天赐小星,注定来此相助帝王,却因已死,而不得留名……”
梁儿身子一倾,向后退了半步。
什么意思?
死了……却又活着?
并且还是长长久久的活着……
这算是什么?
时空长河中的漏洞吗?
徐市又道:
“既然话已至此,在下就再提醒姑娘一句。无论何时,身为小星,当亮则亮,当隐则隐,如从前那般便是最好,千万不要乱了秩序。不过……”
他敛头淡笑:
“上天自有安排,恐怕也不轮不到我费心。”
梁儿杏眸圆睁,定定望向眼前永远一身大海般湛蓝的男子,凛然问道:
“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姑娘不必惊奇,在下不过是精于观星和术法而已,实则同你一样,都是平凡之人……姑娘若无事,在下便告辞了。”
徐市和眉善目,双手交握,悠然一礼。
梁儿还未从震惊中回转,他就已转身而走。
可未出十步,他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停下步子,含笑转头。
“昨日呈给陛下的丹药,若是姑娘还没倒出时间丢入炉灶,那便给陛下吃了也无妨。不过都是些花草所制,功效大抵与姑娘那木槿花汁类似,并无害处。”
梁儿杵在原地,下意识的眨了两下眼。
她就那般呆愣的望着那袭湛蓝越走越远,两袖清风,步履轻飘,宛若仙人……
第二日清晨,徐市的船队载满了足足三千五百人,自琅琊台下的海域浩浩荡荡的开赴东方。
此事很快便在全国范围内传开。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命徐市率五百童男童女出海寻仙,却不知真实的人数远远高于天下人所想。
而皇帝的真实目的也并非寻求长生,而是欲像近两千年后欧洲殖民者去往未知海域开辟殖民地一样,找寻新大陆,壮大他的大秦王朝……
琅琊台上,梁儿迎风而立,遥遥望向浩瀚的大海中那即将消失于天际的斑斑船影,心间怅惘若失……
如若徐市能如李斯那般与赵政同心,是否历史就会改写?
秦国将会早于欧洲一千七百年拥有自己的殖民地,大秦王朝更加辉煌传奇,而赵政也不会再被后世误解,说他求仙昏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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