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静渊低下了头:“我爹过世了。我姨娘悬梁自尽了。”
华清老道手一颤,抓着的药材散落在竹匾中:“你爹饮了这种酒?”
杨静渊难堪地别过了脸。
怪不得。不用杨静渊细说,华清老道已猜到七八分。他拍了拍杨静渊地肩道:“随我来。”他重新倒了一杯酒,小口抿了,细细品味了一番。
“牛黄麝香鹿茸虎骨蟾酥,还有淫羊藿巴戟天肉苁蓉。此酒浸泡的药材太多,药性极强。像那淫羊藿,有道是西川北部有淫羊,一日百遍合,盖食此藿所致,故名淫羊。这样的酒寻常男子饮上数杯倒也无碍。多饮常饮,只会有害。凡事有度,过之犹不及。你瞧它的颜色如血。听闻南诏丛林中有种血藤,浸之入酒能让寻常的酒烈上三分。此酒中浸泡了血藤粉末。”
南诏二字入耳,杨静渊的身体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二伯父从哪儿得到的这种酒?从晟丰泽手中吗?什么时候起,晟丰泽已和二伯父勾结在一起?晟丰泽,又是他!他为什么要对付杨家?是因为季英英和自己定下亲事吗?
他紧接着想到,杨二老爷害父亲是冲着嫡长房执掌家业而来。父亲中了暗算离世,接下来二伯父想做家主,就一定会除掉大哥二哥。有晟丰泽帮忙,以无心算有心。原本不可能的事情变得极其危险。
杨静渊不敢再停留下去,朝师傅行礼道:“师傅,杨家正值多事之秋,三郎得闲再来探望您。这就家去了!”
“凡事不可冲动!休身养性,养气……”
华清老道话还没说完,杨静渊已经越过了篱笆,跳上马跑了。他瞪眼道:“这孩子性急如此,遇到大事就易冲动。”
香油一直在山脚下等着。见杨静渊下山,和他同骑回城。经过三道堰时,香油忍不住问他:“郎君,去不去季家看看?”
“回府。”杨静渊急于将酒的消息带回去,又担忧兄长,没有心思停留。
两骑从三道堰街头驰过,杨静渊下意识地看了眼路边浣花染铺。坐在铺子里的季耀庭眼尖瞥见,正欲站起来招呼,杨静渊已经离得远了。
“这么急?杨家难不成又出事了?”季耀庭疑惑地望着远去的两人,心里升出不好的预感。叫季富驾了车去城里探听消息。
杨静渊回到府中。进了门,意外看到门房坐的长凳上坐着舒先生。舒烨不知说了什么笑话,逗得看门的小厮笑得直揉肚子。寻常客人也不会自降身份和主家的门房挤在一起聊天。这位舒先生还真是奇怪。
舒烨有意等杨静渊回来,起身朝他拱了拱手道:“三郎君回来了?”
“舒先生好。”杨静渊还了礼,假装不知道舒先生是在等自己,打过招呼就径直往回里走。
舒烨对小厮们说道:“明天再和你们说罢。”见杨静渊步伐迈得大,他高声叫道:“三郎君且等等舒某。”
杨静渊无奈,只好停了下来:“舒先生有事?”
“舒某有事想和三郎君说。”舒烨的绿豆眼灵动的转了转,“寻个清净地方说话?”
说什么?说父亲的产业?说姨娘为何着急自尽?杨静渊不想听:“我还有事,得闲再与先生说话吧。”
舒烨压低声音道:“你爹曾转了一大笔产业给我,让我交给……”
“交给我母亲吧。我爹过世,他的产业理当交给母亲处置。”杨静渊打断了他的话。
他不想要这笔产业。从前不想,现在也不想。他现在只想着如何对付二伯父和晟丰泽,保住待他亲厚的兄长。他不愿意因这笔产业翻出姨娘急着自尽的真相。
杨静渊扔下舒烨快步走了。舒烨呆了半晌喃喃说道:“我竟然猜错了?杨三郎知道这件事。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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