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却总算了解了,原来这卫小铁竟和青婵是对小情人。
一问之下,云菀沁才知,原来卫小铁自从来京跟在沈肇身边当了副官后,偶尔在城门和外宫城走动,一次与青婵因缘际会碰了面,卫小铁是个说喜欢就出手的,几次故意碰头下,生生搅乱青婵的心,两人虽没明说,却心中也存了对方,这回一听赫连贵嫔身边的四女要被放出宫去赐婚,卫小铁哪能不急呢,暗中找高长史一打听,得知是云菀沁这边安排,拔了腿就过来了。
如此下来,应氏青婵,配于卫副尉,这事儿便算定下了。
剩下三人,蓝亭嘴巧活跃,脑子灵光,原先最得赫连氏欢心,配了个性情温顺,低调平和的翰林侍讲,倒也能互补。
紫霜和赤霞一个长于礼仪打扮,一个精于武技,也依次配给一名礼部小官和军营中的将官。
几人哪有不满意,皇家赐婚,已经是天大的福分,接下主子的意思,羞哒哒地先回去待嫁了。
云菀沁将八人的安排写在纸上,放了笔,让齐怀恩送去了夏侯世廷那边,妙儿故意道:“你还说我像红娘,我看你跟皇上配合得也不差。”
四名年轻官员选自各个不同的部门,两文两武,虽算不上高官,但都是极有潜力的部门中坚力量,是夏侯世廷在各个部门培植的后秀,随时能顶上去,四女全是皇上这边的人,联姻于四名官员,自然更是能奉劝夫君,全心全意忠于帝王家。
两人正是笑侃着,初夏一边弯身拾掇墨宝,一边不经意地插话:“有的人一配就配上了,有的人啊,死乞白赖就是不愿意嫁,赶都赶不走,哎。”
两人停下话,妙儿猜得几分:“初夏,你是说蕊枝姑娘?”
“还有谁?”初夏无奈。
云菀沁也听说过,那蕊枝当初也跟着一起去了陕西郡封地,这会儿也一块回来了。
前几日三爷安排潜邸的那几个侍姬时,顺便叫高长史为蕊枝打算过终生,想着蕊枝跟了自己多时,年纪也不算小了,准备也给她许个人,放出宫去,免得耽误了,没料蕊枝跪在乾德宫外,死活不起,要像以前一样跟着主子。
那蕊枝的倔劲儿云菀沁也领教过,这回更厉害,生生跪了三天两夜,不吃不喝,雨大风吹都不起身。
三爷如今正事操不完的心,哪里有功夫跟她多磨叽,嫁就嫁,不嫁拉倒,随她去,也没多逼迫她了。
高长史暂时将她安排在一处宫殿的书房做掌事。
“这丫头,性子当真倔啊,死活是要跟定皇上了。”妙儿笑叹着捻起粉瓷杯,摇摇头。
云菀沁不语,如今想要跟着三爷的男男女女,又何止她蕊枝一人。
事到如今,蕊枝心里也应该清楚,若是能成三爷身边的女人,早就成了,在三爷眼里,她终究只是个左右手。
虽然说起来有些冷酷无情,可是对于现在已成了天子的三爷来说,压根不差这一手足了。
她自己想必也知道,促使她死活留下的,不过还是心中那股对主人的习惯性忠贞。
——
后宫,仙居殿。
一起从陕西郡跟来的下人早已习惯了皇宫的荣华和宫人们的逢迎,却对主子不禁有些摇头叹气。
韩侧妃进了宫后,一日都没跟皇上碰过面,到现在快要封位了,照理说,也该赶紧跟皇上或者皇上身边的人套套近乎,可韩侧妃却成天闷在仙居殿,陪着两岁多的皇女,似乎根本无所谓位份,懒得去争。
侧妃是在整个秦王府去往陕西郡的半路上发现有孕的,到了封地,皇上便在王府后面叫人修葺了个竹园,让侧妃迁到里面去精心安胎,又在当地招揽了好几个养娘照顾陪产。
这样看来,皇上应该很重视侧妃的这胎啊,可皇女生下来,当下人抱过去,皇上只是淡淡瞅了一眼,虽然吩咐府上人好生照料皇女,不得有分毫的怠慢,却没有半分初为人父的喜悦。
端姐儿刚出生没多久,皇上便经了雪莲山山谷失踪一役,下落不明一年多,父女两更是再没见面。
现在侧妃带着皇女回了京城,皇上久未见女儿,竟也没说将女儿抱去看看。
到现在,皇女连大名都没取,更不提封号,因生在端午,只取了个不上册的乳名儿唤作端姐儿。
这日白天,仙居殿的小眉照着吕七儿的吩咐,跑到金銮殿那边试探了一圈,然后跑回来,跟吕七儿禀道:“七儿姑娘,皇上下朝了,不过,好像去了瑶台阁的云夫人那边。”
小眉等一行婢女都是陕西郡封地的下人,而七儿姑娘是跟着侧妃从京城来封地的,所以吕七儿在一群下人中显得高人一等,小眉等仙居殿的一群下人向来对吕七儿言听计从。
吕七儿对着一群新人,老人儿的架势早就拿足了,此刻听罢,眉一蹙,倒也不奇怪,只挥挥手,打发了小眉下去,转身进去。
刚一打帘,只见韩湘湘坐在临窗大榻上,正亲手剥着板栗壳儿,用青玉小锤碾碎了,一点点地喂给端姐儿吃。
“哎主子啊,”吕七儿走过去,“都快封位了,皇上如今一下朝就跑去瑶台阁,您说说,您都回京都久了,召都没召过你们母女一次,亏您一点儿警惕感都没有,到时一册封,那云氏若是位份比你还高,看怎么办。”
韩湘湘手没停,依旧喂着女儿,只轻声道:“皇上与她本来就是一对,又这么久没见,去瑶台阁是正常的,她比我位份高,也是应该的,我不妒忌,我有端姐儿就够了,什么位份,什么宠爱,我不想争,也没本事争。”
吕七儿急了:“以前您是比云氏矮一截儿,可现在不一样了啊,她都进过隆昌帝的后宫了,连皇子都生了,您大可跟她争个高下了——”
“够了。”韩湘湘眉一蹙,难得发了脾气,“我只想跟端姐儿安安静静过完这辈子,你不用再说了,便是皇上一世冷淡我,我也不去夺去争,你要是觉得我这主子没出息,你就去找别的主子,我不挡你的锦绣前程!”
吕七儿嘴角轻微一搐,当我不想么,可这会儿宫里除了您,谁有锦绣前程,若是可以,我也宁可投奔云氏啊,她可比您贼精得很,不然怎么哄得住两个天子?但哪里又会用我……吕七儿只放松了语气,道:“主子这是说什么话,奴婢不跟您还跟谁啊。好,既然主子说端姐儿,那就说端姐儿,名正言顺的皇女,皇上看都不看一眼,别人家的儿子,皇上倒是成日抱在手里,喜欢得不得了,您自己不觉得委屈,奴婢倒是觉得冤啊。”
韩湘湘手滞在半空,将板栗放在盘子里,双目注视在女儿柔嫩的脸庞上,目一闪:“是么,端姐儿真是名正言顺的皇女么……”
吕七儿大惊失色,捂住她嘴巴:“您可不要发糊涂乱说话啊,端姐儿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女是什么?呸呸呸,可再别乱说。”
韩湘湘却将她手一甩,半冷清半自嘲地一笑:“不说?不说,难道就能自欺欺人,当皇上真的不知道么,我跟皇上他根本就——”
吕七儿生怕隔墙有耳,忙道:“怎么会没有?去陕西郡的路上,奴婢不是沿途找了个方士,要了些药,皇上那日昏了,侧妃不是跟皇上——”
当年走了才一小半路,侧妃便察觉有了身孕,吕七儿喜不自禁,正要告诉秦王,却被她一把拽住,见她神色慌乱本就奇怪,再听她说,要自己不管用什么法子,赶紧安排自己和皇上过一夜,就更是猜到了几分。追问下,吕七儿才意识到,原来韩湘湘竟是根本没有同秦王行过房,既没行房,那这肚子中的胎儿又是哪里来的!
韩湘湘咬紧牙关不说胎儿的经手人,吕七儿也没功夫多问,若不赶紧安排,侧妃完了,自己也得玩完,想尽了办法弄了些迷药,溜去书房投到水里让秦王喝了,等药性差不多发作,再让侧妃以送夜宵进去,便好事便成。
只要秦王同侧妃有了夫妻之实,这胎儿怎么也得能赖在秦王头上。
韩湘湘听了,却是苦笑,迷药?那迷药下肚,男子睡得酣如泥,怎可能还能行人道?
当日秦王灌了水下去后,从晚上睡到翌日中午。她没法子,仅这一次机会,不然肚子再捂不住了,只能赌一把,将他衣裳解开,摆出行房过的痕迹。过了一个多月,再宣布自己有孕的事儿,秦王什么都没说,只意味深长望自己一眼,她连气儿都不敢出,幸亏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只叫自己搬到竹院去一个人好好养胎,吕七儿当时吁了口气,好歹哄过了秦王,可韩湘湘却从此心里揣着个包袱,提心吊胆到现在。
此刻,韩湘湘没说什么,只摸了摸端姐儿的脑袋瓜子。
吕七儿见韩湘湘这副神情,牙一咬:“那又如何?不管怎样,端姐儿才是玉牒上皇上的女儿,云氏的儿子可不是!您怕什么呢?”
怕?韩湘湘一怔,她怕什么,唯一怕的,不过是皇上根本早就猜出了端倪,日后会亏待了女儿。
她眼眶一红,收细声音:“七儿,你帮我去偷偷找个人,我想同他见一面。”说罢,凑近吕七儿的耳边,吐出个名讳。
吕七儿一听,脸色一变,再看一眼端姐儿,瞬时明白了,赶紧又将韩湘湘拉下来,捂她嘴:“我的祖宗,这个人您可不能见啊,这人,您日后都得烂在肚子里,当不认识的,死都不能再提!”
韩湘湘也自知冲动了些,呆呆被摁坐下来,再不说话。
几日下来,仙居殿的人察觉到韩侧妃比起先前的沉闷消极,更添了一些失魂落魄,成日似是心神不定。
小眉等人奇怪,偶尔私下问个吕七儿几句,却被吕七儿叱了回去,阻止仙居殿的下人再多嘴。
这日万里无云,风清气爽,吕七儿见韩湘湘又抱着女儿在窗前不言不语,只怕她这么成天浑浑噩噩下去,还真叫人瞧出端倪,不禁暗中啐一口,却只能上前柔声:“主子自从来了宫里,一直闷在仙居殿,从没出去过,再过几天就是册封典礼,您这样子哪见得了人,今儿天气不错,不如去御花园走走吧。”
韩湘湘本不想出外,可看看怀里的女儿,倒也是可怜,从生下来就跟自己在封地王府后面的竹园,现在来了京城,又在仙居殿足不出户,连光照都极少,发育都比同龄孩子缓慢,怜惜地摸摸女儿稀疏纤细的头发:“好吧,那就带着端姐儿去晒晒太阳。”
韩湘湘亲自抱着女儿,让吕七儿陪在身边,去了御花园,在一条花道上漫步了会儿,心情稍微宽敞了些,却感觉怀里的女儿扬起手,朝前一指,叨咕了一声:“诶……”
对面不远处,几人簇拥下,草坪上有个跟端姐儿差不多大的男童,一名身披凫魇裘的妙龄佳人弯着腰,微笑着引导那小童走路,旁边的宫人不时喝彩两声。
男童受了表扬,得意洋洋,两条小腿儿愈发是动得快,突然步子一停,望住前方的端姐儿,还没见过跟自己一般大的同龄孩子,一下子就像找到了乡亲父老,抬起手臂,扭过头给娘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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