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赞回到房间。
下属敲响门,询问他,“需要审问吗?”
他摇了摇头,下属看了看他难看的脸色,知情趣地退下。
库赞将身体全部压在背椅上,想了些什么,书桌上俨然还放一朵,几乎枯萎的白百合。
已经过去几天了呢?
我昏昏沉沉地想着。
一片黑暗,没有食物和水,没有任何人接近,不知道做了什么布置,连海浪和动物的声音都无法听见。
这就是海军的审讯室?
我突然想到很久以前,当母亲回到白羊宫的时候,那一身奇怪的味道。
玛丽安娜王妃从来不吝于在宫廷里展露自己强大的一面,作为皇帝夏鲁鲁最仰仗的骑士,她一生征战无数。
是血吧。我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来。
尽管她早就换上华丽的宫裙,洁白的手指没有拿起双剑,但是那一点浓厚的、藏在温柔笑容背后的铁锈味,却让年幼的我下意识觉得奇怪。
杀人的人,也会被人杀掉。
哪怕是伟大如她,最后也死的狼狈。
——你的名字、你的过去、你的梦想,全部都是在对我撒谎吗?
库赞的质问还停留在脑海里。
我应该告诉他没有,但是同样说不出口。
曾经最憎恶谎言、斥责哥哥是骗子的我,既然选择这一条路,早就做好被人质问的准备了。
但同样无法隐瞒的,是听到哪一句话后的一瞬间刺痛。
可能还是修行不够吧。
我嘲笑着自己的软弱。
鼻间,铁锈味越来越浓,我几乎要被淹没在厚重的黑海之中。
脑海里突然闪回了无数画面。
——哥哥,这股奇怪的味道是什么?
——啊,娜娜莉,没事,我们只是路过垃圾场而已。
早在看不见光明的童年,他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简陋的仓库是漂亮的洋房,死人的战地是垃圾场,被殴打的时候护住草莓,回家后说不小心摔了一跤。
温柔的哥哥、保护我的哥哥、撒谎的哥哥。
“咲世子……你在吗?”
没有回应。
我合上眼睛。
库赞最终将已然泛黄的花叶冻了起来。
就像女孩子喜欢的水晶球,他把玩了一会,索然无味地放下。
见闻色一直笼罩着这艘船,他将自己的大半注意力都放在船舱里,突然,库赞神色一变。
“中将?”
前来汇报的下属看着他暗骂一声,直接消失在房间里。
“发生了什么……连月步都用上了?!”
我不知道其他人的见闻色是怎么一回事。
但对于我来说,我能够进入到他人的精神世界,并且与已死之人的灵魂沟通。
这个在弗雷凡斯就帮过我许多的能力直接作用于大脑,在天龙人那里便因为V·V的攻击而受伤反噬,我尽心尽力地养了许久才逐渐恢复。
但是现在……我吐出又一口血液,似乎是攻击库赞后又旧伤复发了。
急躁的脚步声传来,我淡淡地抬眼,“怎么了吗?中将。”
这样说着,喉间又涌出铁锈,我勉强说完这一句话,硬生生将血液咽了下去。
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气势吓人。
牢门被打开,他大步走到我面前。
似乎听见库赞骂了一句该死,我暗自嘲笑自己神志不清,连这样的幻觉都能出现。
但很快,天旋地转,我被这样的姿势变化惊到,正想问出口,嘴里的血液却控制不住地流下,将海军洁白的西服染红大片。
全身都在发出抗议,似乎是在警告着什么。
铁锈味遮去了他衣物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我恍惚间只觉得好笑。
“您的衣服、被弄脏了……对不起。”
“别说话!”
库赞冷声呵斥道,下一秒出现在医务室面前,踢开了屋门。
“郝莉!给她看看!”
我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浑身都无法动弹,连睁眼的动作都非常勉强。
有人匆匆坐在床边,用温热的帕子捂住眼睛,这样的动作似曾相识,我喃喃出声,“……罗?”
他的动作一紧,我很快想起自己是在哪。
不是罗的身边,不是艾斯他们,我杀掉了天龙人,被抓到了海军船上。
我沉默下来,没有和身边的人说话,只听见按在帕子上的手离去,然后是轻轻的关门声。
“多谢,郝莉小姐。”
我眼上缠着绷带,对着船医道谢。
她摇了摇头,想到我看不见后又连忙张口出声,“没什么……”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没有出声。
我浑身发痛,只觉得自己被丢在了刺板上滚了一周,这是从骨头深处、源自身体最里面的痛楚,让我连呼吸都变得谨慎起来。
“喝点水吧。”船医缓缓喂我喝下,我脑袋发沉,这是安眠药的味道。
他们想做什么?
郝娜看着沉沉入睡的少女,擦了一把汗,对着门外的中将点了点头。
“她似乎有基因病。”
船医将自己探查出的消息告诉上司。
“我是扫描果实的拥有者……您也知道,能够看见人体的细胞分子,昨晚一整夜,白色魔女的体内细胞都在疯狂震荡。”
“按照常理,她的身体早应该崩溃了……但是,那些细胞很快恢复原状,但是又疯狂地融化。”
她用融化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窥见的变化。
“这是非常、非常、非常不可思议的现象。中将大人。”船医总结道。
“上一个这样的案例……是杰尔马家族。”
“我怀疑,她的出生是被人为制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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