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二十五年末
孤龙峡谷里,有阳光照着,把峡谷悬崖缝隙里的雪晒得要化了,于是慢慢在往下滴水。那水滴到阴凉处,便立刻被冰封冻,再不能往下走了。
山谷谷底,一队华丽的马车缓缓前行,为首的马车里,似乎颇有些热闹。
“看来你很大胆嘛,”安乐公主盘着腿,也没有脱靴子便坐在初如雪马车的坐垫上,大刺刺地呵斥,“你既然连你们皇帝都不怕,那为什么不能和本公主打一架?”
初如雪对安乐公主这般对待自己的马车,多多少少是有些不喜欢的,于是皱皱眉,不紧不慢:“公主,这马车是我的,您要是想糟蹋便回自己的马车。亦白比不得公主挥金如土豪气万千,这东西还不打算换新的。”
安乐公主看初如雪的确有些生气,便将盘着的脚放下去,于是又道:“既然你这么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公主也不必客气了!”
初如雪本来看她收了脚,便闭了眼,却感觉到有风,于是伸出一只手,恰到好处地抓住往自己脸面上来的东西,一用力,反手便锁住。
“公主安静些,我这个人不怎么喜欢吵闹。要是公主惹到了我,那就不是腕骨脱臼这么简单了!您也看到了,我并不怕我们皇帝。”
初如雪睁开眼,又稍用力,将安乐公主脱臼的手接好,松开了。
安乐公主被初如雪这一招弄得疼得厉害,手腕也立时肿起来一个大包,只是似乎还不死心:“你这样,会被你们皇帝杀头的!”
初如雪看到她那肿起的手腕了,却笑笑:“你以为皇帝便这么喜欢杀人么?”
安乐公主理所当然道:“那当然了!这天下谁不知道你们明嘉帝嗜杀成性,为了当上皇帝,把自己的哥哥们都杀光了!当年初氏一族助他登了皇位,屠戮起来竟然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听说还把自己的弟弟流放到南疆,现在又解了兵权,难道不是要杀了么!”
“所以你还是小心些,出了什么差错,可不是闹着玩的!”
安乐公主说完,得意地看着初如雪,却见对方似乎果然被自己说得怕了,怔怔地看着自己。
只是,安乐公主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人,似乎就是那初家的人,好像还是什么“家主”?听说那就像他们的族长一样的人物!
想到这里,安乐公主立刻便觉得自己在人家面前说了这样的话,似乎不大稳妥。
只是这时候去道歉,似乎有些不符合她身为公主的形象?
“你方才这番话,是从你那些长兄谈论里偷听来的吧?”
初如雪怔了一息时间,却淡淡地笑笑。她这一问,便立时解了安乐公主的尴尬,于是那公主暗自松口气,却又听出了似乎哪里不对,于是严肃面相:“你怎么知道的?”
“这些宫廷秘闻,可不是公主该打听的,”初如雪看她终于不再吵着要和自己打架了,于是稍稍松口气,靠着车厢闭眼假寐,“孤龙峡谷闭塞,这里说的话,便不必带到外面去了。”
外人怎么评价初氏一族,怎么评价明嘉帝,怎么评价当年的事情,如今对初如雪来说,并不怎么重要。
所以对这小姑娘的话,初如雪并不怎么在意。
只是她有些惊讶,惊讶这小姑娘的大胆与洒脱。
她这二十年来,似乎一直都没有那种洒脱的姿态。
不,应该是有过的。当初看着初氏一族最后的一批人被送往断头台,看着那些刽子手手起刀落,她是带着些任性,带着些拼命的姿态去的。
只是洒脱得有些失败。
这么多年坐着轮椅,初如雪却从来没有反省过当年的事情,有没有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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