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二十五年末
再过六十年,钟离啻七十八岁。嗯,也许活不了那么久。
人对自己的未来,总是充满迷茫的。
因为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会有生命危险,因为不知道万里之隔会不会再次相见。
因为不知道生死一瞬是不是会看见神灵,因为不知道死亡之后是不是要面对阴界。
因为不知道爱人是不是会一直陪伴在身边,因为不知道天长地久会不会实现。
所以现在的时光,才格外珍贵。
“下一代,原以为是件挺遥远的事情。”
钟离啻看着初如雪,突然觉得,这一年过得很漫长,又似乎很快。
慢到他能深深爱上眼前这个人,又快到在这一年里诸事颇多,让人不禁感叹光阴的伟大。
初如雪看着钟离啻,淡淡笑笑:“我并不喜欢愚公移山的故事。”
“移山,只是这一代人的责任。没有权利把这一代的责任,转交到下一代手里。这件事情会很漫长,所以要子子孙孙无穷匮地做这件事,周而复始,把下一代,无尽地消耗在这件事情上。”
“这只是借口。如果本就是这一代人的责任,那就该这一代人承担,不必说什么到下一代。”
“所谓愚公移山,只是他们为大渊王朝近百年的战祸,找的借口。”
初如雪放下手里的杯子,抬头看着钟离啻。
钟离啻对着初如雪,有些震惊。
他从不觉得,这近百年的战祸,是上一代,甚至是上上一代的责任。
只是生逢乱世,便得担起这份责任,撑起该有的人生。
就算不是为了上一代的责任,为了保护该保护的人,也该用自己的微薄力量,撑起一片天的。
这是钟离啻的责任,也该是他的承诺。
“我原以为,雪儿会以天下兴亡为己任。”
钟离啻站起来,到窗边,打开窗户,有星星点点的雪花飘来。
“天下兴亡,本不是谁的责任,”初如雪摇摇头,叹道,“若天下兴亡,果然能系于一人,那这九国,到底要少许多是是非非。”
“你看,又下雪了呢!甲子宴前,这该是最后一场雪了吧?”
钟离啻看着屋外的雪花,淡然地笑道。
“是啊,最后一场雪了。”
初如雪也到了钟离啻身边,和他一起看雪花。
钟离啻抱着初如雪,喃喃:“雪儿,你想过这么多天下兴亡,想过这么多生生死死,那可曾想过,我们之间,会是怎样的结局?”
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从冼县被围之后,钟离啻便一直在想,他和初如雪,会是怎样的结局。
她和他,既然已经相遇,而且相爱,那么就不该这样没有结果。
初如雪想想,道:“天各一方,各自忘记。”
她不善于哄人,更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别人。
只是事实,便是事实。
钟离啻闭上眼,花了几息时间来平静。
他没有问为什么。
因为这其中的原因,他知道,初如雪也知道。
他不觉得无理取闹地说什么天长地久,说什么要和命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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