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化元年冬
钟离啻看着这墓下的景象,有些不知所措。
他原是听说过的,说初家的家财,都藏在一个墓葬里。他原以为只是些无稽之谈,大约也是市井小民在哪里臆测出来的罢了。
可是到了现在,钟离啻亲眼看到这番景象,却是不得不重新审视当初的所谓谣传了。
进入了墓穴里面,钟离啻才看清楚了,这里面竟是还有一道门。是道双开门,上面浮雕了许多复杂而神秘的图案,这道门上了锁,门锁上浮雕这一只巨大的鹰,没有门环,大约是要从外面推的。
“这门原是要从里面开的。”
初如雪大约感觉到了钟离啻的震惊,只是她说话依旧不紧不慢。
“这世间,原只有我有这上面的钥匙。后来渊都陷落,我把钥匙给了寻儿,叫他给沐靳。渊都陷落那日,他撞在我剑上,把这串钥匙给了我。之后大约是忙了些,我也没有再问寻儿。我后来仔细摸索了一番,这串钥匙,大约是我给寻儿的那一串。”
初如雪慢慢摸索着到了这大门前,顺着钥匙孔,将其中一把钥匙插在里面,严丝合缝。轻轻一拧,便听“吧嗒”一声。
初如雪伸手去推着扇门,钟离啻也上前帮忙。
这门大抵是长久不开,有些硬。钟离啻用力将它推开的时候,便听到有刺耳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墓里,格外突兀。
推门而入的一瞬间,钟离啻有些傻眼。
这里面,竟然全部是一段段金条,堆积成山,数量惊人!
“这串钥匙,其实便是初氏一族被灭满门的根源。”
初如雪大抵是能想象到钟离啻的惊诧的,她将手里的钥匙,轻轻地放入钟离啻的手中。
“太祖遗训,将国库十分之一的收入,存入初氏一族名下,放入全国十三个省。在外界称为‘玉府十三行’。其实只是一些钱庄。真正掌握这笔钱银的,这三百年来,只有初氏一族。”
“太祖曾有先言,这笔钱,是解渊都之困,若是困不可解,这笔钱便归了初氏一族。”
“那日葱山城破,我便知大渊王朝不可救了。可是到底,我还是把这串钥匙给了他。”
初如雪自嘲地笑笑:“我娘亲曾经说过,便是给谁,都不能给他。我原一直觉得那是气话。可是葱山城破,倒是叫我看清了他。”
“他为了这笔钱,当真是不择手段。初氏一族数万人的性命,都搭在了这些金银上。到最后,谁也没有落到一个好一些的结局。”
“他最后把这钱给我,我原觉得他是想着叫我去辅佐沐靳。可是后来,我慢慢想着那些事情,却觉得不是这样。若是他想要将它给了沐靳,大可叫寻儿带走,又何必来交给我!”
“我想,他大约是觉得,若是将那钱给我,我大抵会有些生欲,从渊都逃出来吧!”
初如雪到如今,也算是明白了明嘉帝这么做的根源。
他大约是想要她活着的。
明嘉帝极懂她的性子,知道若是她手里拿着那串钥匙,便是再怎么样,都会想尽办法逃出渊都。
这才是明嘉帝给她这串钥匙的原因。
大约从他决定给她钥匙起,便想着叫她活下去吧。
这也是明嘉帝身为父亲,为初如雪做的最后也是唯一一件事情。
“大约,他心里也是有我的。”
初如雪低下头,神色深邃。
钟离啻上前,抓着初如雪的手,道:“这么多年,也到底是过来了!”
是了,最后,明嘉帝身死,大渊王朝国灭,旭王朝建立,这笔钱,已经是初氏一族的家财了。
“这墓里的钱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初如雪调整心绪,继续道。
“当初我曾有言,谁能收复玉界山,这笔钱便归了谁。如今你收复玉界山,这笔钱,自然归了大旭王朝!”
钟离啻听了这话,却是惊诧到半晌不能言语——将这些钱银,全部给了大旭王朝?
“既然太祖遗训是要归了初氏一族,那你该拿着它重新振兴初氏一族!”
钟离啻怔了半日,才缓缓道。
大旭王朝如今的确钱银短缺,而且非常短缺。
但是钟离啻却并不想拿着这笔钱。
他曾经不知道,也如世人揣测一般,认为初氏一族是因为家世太盛遭人妒忌才遭了那样的横祸。
却不想,更深的缘由,却是为了一笔数额巨大的钱款。
那么钟离啻知道,这钱便是更不能要了!那是初氏一族以数万人性命保留下来的,如今大渊王朝灭,这钱银既然是初家的,那他钟离啻便是不能觊觎,便是连这一的心思都不能起!
这是钟离啻身为一个帝王,该有的气度。
只是初如雪却是淡淡一笑:“振兴初氏?如今初氏一族,还哪里有什么人!便是我这个家主,都不是正经的初家人!振兴……何其困难!”
是了,如今初氏一族无人,若是要振兴,也无非是将这些钱拱手他人罢了。
“这些钱银,有的已经在这里存放了近三百年了,如今钱银短缺,商族萧条,若是这笔钱能出来见光,作为流通,到底好过在这里等着发霉!”
初如雪慢慢转着轮椅,摸索着到了一座堆砌的金山旁边,她随手拿起一段金条,有些沉甸甸。
“何况,你这意思,是要我以后自力更生,连你大旭王朝国库里供着一两人的吃喝,都不肯拿出来了?”
这自然是调笑。钟离啻再怎样,也没想过果然叫初如雪自己去谋生路的。他原也自然不是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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