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啻话没说完,初如雪便慌忙伸手捂着他的嘴巴。只是她看不见,并没有果然准确地捂到,钟离啻的嘴巴被堵了一半。
“便是这样的念头,都不要有!我们一家人,若是此次治好了眼睛,便和和气气在一起,便是治不好,我如今也已经习惯了,不碍事的!你却是不能再有任何差池,连诅咒这样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能说的!我知道你原不信这些,可我信!我自小便是在寺庙里,听着方丈讲经长大的,我由不得不信!”
初如雪抱着钟离啻,抱得很紧,她大约是当真害怕他说的那些事情,被老天爷听到了,当了真!
“我求你,为了我,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好么?”
初如雪抱着钟离啻,喃喃。
钟离啻点点头:“嗯,我们一家人,好好的!”
马车的颠簸终于结束,来到宫门口,落加蓝便站在侧门,看着进来了,叫人将衮服送过去,钟离啻出了马车,便看到衣服,顺手换了。只是他叫落加蓝准备的,却是两套衣服。
另一套,钟离啻叫送到了初如雪面前。
初如雪当时以为是朝服,只是做工精细些,面料也是极好的血玉蚕丝,便也没有在意,叫随身进入马车的婢子帮忙换了直到着身,她才注意到,这朝服上的绣纹似乎有些奇怪了。
她顺着那些纹理摸下去,渐渐在脑海里勾勒出来那绣纹图案,却是大吃一惊:“这是……凤服?”
钟离啻笑笑,知道她已经在马车里换好了,便上前,抓住了初如雪的手,道:“走吧!”
新的一年,这一场烟火里,初如雪穿着件极华美的凤服,那凤服上用锦绣绣着姿态神美的凤凰,又以紫色为底色,看着深沉大气。只是没有来得及戴凤冠,近南门的婢子便去找了一只稍稍显眼的凤钗,作为缀饰。
初如雪原就样貌极美,便是年月稍长,却也到底没有老态龙钟,而且她向来看着神情肃穆,端庄,撑起这件华服,竟是叫人感觉到刚刚好!
钟离啻看着初如雪这样子,稍稍有些吃惊,却是被赶来的落加蓝叫道:“离子时还有不到两刻钟时间了,便不必在这里磨蹭了,赶快走吧!”
落加蓝说话的时候,顺带抬头看一眼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一时不说话了。
自然,钟离啻到了皇宫里,是要改乘轿辇的,銮车却是接走了两个人。
落加蓝看见初如雪,他是有些吃惊的。
她如今穿着凤服,一颦一笑,竟还是有些当年昭仁皇后的风范的。
只是昭仁皇后性子温善,并不似初如雪这般犀利,而且冷漠。
钟离啻和初如雪来到东门,宇文素戟看见这两人,便大大松了一口气。
正子时时,皇宫东门前,百官齐聚,城下还有熙熙攘攘的百姓数百颗烟花各自占着一个烽火台,同时齐放,天空里的星火都明灭了,场面十分壮观。
新的一年,新的纪元,也是这个王朝,新的开始。
而钟离啻当众宣布,立初如雪为后,为太祖妻,并且当众宣布,他此生,也只娶她一人。
“先氏族遗孽钟离君诣,得诸臣、百姓庇佑,不才称帝。自当勤勤恳恳,勉励后世!今不肖子孙钟离啻在此起誓,此生,只娶初亦白一人,不再它娶,不再纳妃!”
之后,又有两道圣旨,封寻儿和月儿,为王子和公主,封号各自为“静”与“灵”。
这大抵也是钟离啻对初如雪和两个孩子,在名分上的交代了。
他知道她不在意这些的,可是他不得不这样做。
只是诸臣却是稍有议论——寻儿既是嫡长子,自然该承嗣帝位,册封为太子才是,怎么钟离啻如今却只封了一个王子?
又或者,钟离啻是想先锻炼些年月,在行册封?毕竟一气呵成之后,皇子大都生了懒惰之心,到底不好!
这一夜,大抵京都的风向该是要变了。
继落家之后,有一个曾经的大族,以国母的身份,站在世人面前。
只是这个家族,并没有那些大族那样显赫的势力,更没有那么荣耀的能力。
她只是一个人罢了。
只是一个称呼罢了。
钟离啻知道这样到底行事太过匆忙,只是如今各方不稳,已经这么大摆宴席地过了年,再这样大肆铺张,到底不好。
而且这更是初如雪的意思。她知道,初家的那些钱财,于这么一个宴席,自然是算不得什么的。
可是她觉得不该开这样的头,连续的铺张,便是不节俭的开始!
过了子时,各处宴罢了,钟离啻转身,却是没有见到初如雪。
他想想,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便立时叫人备了马匹,独自向皇陵去了,连衮服都没有换。
这一日,是明嘉帝的忌辰。初如雪赶着早,大约是想去看看他的。
对于明嘉帝,钟离啻这时候,自然还是恨的,且不说他杀死了老王爷,便是叫人给雪儿用软骨散这事情,便是极大地逆了钟离啻的鳞。
可是,明嘉帝和初如雪,到底还是要分开计较的。
她心思纯良,而且长情。
钟离啻如今还记得,当初他听到了老王爷的死讯,咬牙切齿地说,杀了他!
初如雪那时候,无奈,又可恨地点头,她答应了钟离啻,杀了他。
最后明嘉帝撞在初如雪的剑上死了,却叫钟离啻又觉得心疼。
她穿着那件极美的华服,坐在轮椅上,面前是明嘉帝的陵墓。
胡奴当时并没有那么多的钱银,来修建一个完整的陵墓,便是神道,也短了许多。
只是气势上还是没有输,到底也符合明嘉帝生前爱热闹的心思。
“我如今果然做了他的妻子。”
初如雪手里拿着的,是一瓶落日红梅酒,钟离啻闻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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