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嬷嬷的话令谢夫人把目送谢子奕而去的目光收回,转而落到锦盒上,“当年靖宁候身中奇毒,命悬一线,需百年老参吊住一口气,好教太医们多些时间寻找解毒之法,恰好那会咱府上有一株五百年份的老参,还是太祖帝在位时赏的,就连公公老太爷病倒去世前都没舍得拿出来用。老爷年轻时受过秦国公恩惠,二话不说将那五百年份的老参送到了靖宁候府上。到如今这都十来年了,年年那人都送这等好物来,竟是生生养叼了老爷的嘴,不肯再喝旁的……”
夏嬷嬷犹豫着,“夫人的意思是给老爷送去?怕是不妥当,被外人知道了会笑话咱谢府没规矩……”
“先搁这吧,东西都拿进府了总不能再送回去?”谢夫人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有着别的思虑。想当年苏府与秦国公府交好,两家一度想要结亲,只是后来国公府长孙朱琰出事,这事才做罢。那靖宁候朱琰不早不晚挑这个时候送东西来,会不会是有替苏家周全的意思?
夏嬷嬷见谢夫人心事重重半天不出声,不免有些担心,“那夫人可想好了还什么礼?往年候府都是派下人把东西送来,咱府上也派体面的管事还礼回去,今儿个却是三公子亲自上门去,这礼怕不好轻了。”
谢夫人回过神,伸手摩挲着锦盒上细软密织的金彩绣绫,淡淡道:“礼再重又哪里能比得上皇家尊荣。这江南道上贡的五彩绣绫,一年也就那么三两匹,宫里头的贵人们都不够分,靖宁候府却能拿它裱在送礼的匣子上,这般张扬做势,谢府如何能比?”
夏嬷嬷低头看着手里的锦盒,说不出话来。
靖宁候得圣心,身后有手握大宋朝一半兵权的秦国公,外家是备受文坛推崇的名儒世家,年纪虽轻却已居一等候爵之位,享封地食邑,在这东京城内,靖宁候的名头不比那些个皇子公主的弱,只可惜自小了身子,天下名医断言活不过二十,若不然这京城头谁不上赶着结交。
“夫人多虑了,这世间的福禄都是早就注定的,相爷一向受圣上信任,身居要职,待来年徐相公致了仕,相爷也不是没机会……”察觉到谢夫人情绪不对,夏嬷嬷低声劝道。
“但愿吧……”
……
巳时三刻朱琰才起身,还没来得及唤人伺候洗漱,一直候在门外的碧山就开口了,“主子,谢府的三公子来了府上,这会在前院。”
朱琰想了想又躺回床上,闭着眼睛吩咐,“就说我还没起,喝了茶打发走。”
屋外的碧山默了默,回道:“主子,谢三公子的翁翁是谢参知……”
朱琰睁开潋滟惺忪的眼,望了绡纱帐顶好一会才冷笑:“我还一等候呢,谢参知又怎么了?”问完,又想起什么,转头朝着门外,“东西送去谢府了?”
“王管事已经去办了……”
“谢府的人若是来还礼,不拘什么收下就是,沏壶好茶好生把人送走,不要烦我。”
不等碧山解释,朱琰没什么耐心的下了令。
碧山再要开口,屋内又传出声音,“再多说一句,多跪一个时辰。”
碧山忽地反应过来,忙将身下的毛褥子抽走,甩给一旁扫地的侍从。
朱琰不见客,下人却不能直接跟谢子奕说‘我家候爷懒得见你’,所幸整个京城都知道朱琰自小病弱,王管事应对起来倒也没什么压力,“候爷赶路回京受了寒,又被圣上罚了跪,昨儿回了府就躺下了,到现在也起不来身,实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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