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丝笑道:“怎么?我能提前来您老不高兴?看看您这背和头发吧,我若再晚几天来,只怕就成驼子了,头发也真要全白,您这五十多岁的人可就要被人当成古稀老人了。”一边说着,她就对二毛道:“马车上有一百匹布,你带着伙计们搬进来吧,也让掌柜的和五公子看看,我是不是在说大话。”她说完,心中就暗自庆幸,暗道幸亏自己还是心软,今儿就过来了,不然真让老掌柜的急出个好歹来,自己只怕也不能心安。
言掌柜想过很多可能性,当然也想过阮云丝真的能染出藏青色布的可能性,但是怎么想,怎么都觉着这可能性微乎其微。后来他和素流云一核计,觉着染布的话,怎也用不上十天时间,莫非阮云丝是用钱去贵云绸缎庄买了这藏青色的布,就当做自己染得,来为他们解围吗?日后她也要如法炮制,花大价钱买了贵云的布冒充是自己等人染出来的?实话说,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两人很快就失望了,原来从尚云奇和流锦布庄签订了合同的那日起,贵云绸缎庄所有藏青色布就暂时下架了,因此除了相熟的达官贵人,没人能再从他们那里买到这种布。
也所以,言掌柜这几天可真是愁坏了,然而现如今,答案就在眼前,他的身子却哆哆嗦嗦的起了近乡情怯之感,直到二毛领着伙计们将那一百匹布全都搬了进来,阮云丝又催促着他上前检查,老掌柜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踱上前去。
那布一拿在手里,他只是粗粗一看,面上就现出惊异之色,那些伙计们此时都眼巴巴盯着他面色,一见这反映,心中不由都是一动,知道这便是有门了。又见言掌柜展开一尺布,对着阳光看去,一瞬间,两颗浊泪就从那双满布皱纹的眼角流了下来。
“这……这是藏青色布,是……是正宗的藏青色,谁若敢说这样的布不是藏青色,老头子敢和他拼命。”言掌柜激动地身子都如同打摆子一般,如同抚摸着情人的身体那般爱怜抚摸着那匹布,一边喃喃自语着,然后他猛地抬起头来,大叫道:“二毛,大毛,快……快去找五公子回来,他此时应该在月香楼赴宴,快,就说阮姑娘来了……这……这是藏青色的布啊,呜呜呜……”老头儿的嗓音都变了,到最后更是呜呜呜痛哭起来,把阮云丝哭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喜极而泣,小老儿这是喜极而泣,不是悲伤。流锦布庄上下,感谢阮姑娘高义大德。”忽见言掌柜擦干了眼泪,来到阮云丝面前,膝盖一软就要跪倒在当地。只怕她吓了一大跳,连忙扶起老掌柜道:“这有什么?我当日都说了,区区藏青色的布罢了,至于吗?就能让咱们流锦布庄栽在这上头?是了,掌柜的你再看看这匹,因为当日和你们没说清楚,所以我染了两种藏青色,刚刚您看的那是深藏青色,这一匹是浅的,您老看看如何?虽是浅的,可是染起来,却要比深色还要费点劲儿呢。”
言掌柜惊讶的拿起另一匹缎子仔细看了半天,然后才抬起头,冲阮云丝竖起大拇指道:“服了,小老儿今日算是服了,姑娘你真的是人么?哦,不对,我这意思是说,姑娘你绝不是人,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这不是人干出来的活儿……”
言掌柜越说,就见阮云丝那张秀美白皙的脸蛋儿慢慢黑了下去,他这个急啊,越急就越不会说话,最后还是大毛凑过来,嘻嘻笑道:“阮姑娘您别怪我阿叔,他这是夸您不是人呢。”
“你们家夸人都是这么夸的吗?”阮云丝悲愤的叫道,这时那言掌柜才总算是把脑子里的弯儿转了过来,嘻嘻笑道:“是,我的意思是,姑娘不是凡人,是九天仙女下凡尘,方能有这样的巧手啊。”
阮云丝撇撇嘴,咕哝道:“您老这笑话太老了,还拿来蒙我。”一边想着如今我这就是仙女儿了啊?那要是等将来我能织出双色多色锦缎等,在你们眼里岂不是成了织女?
言掌柜还在那里摩挲着布匹感叹,忽然就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门帘一挑,一名锦衣华服的公子就闯了进来,不是素流云还会有谁?
这位向来温文尔雅的公子此时也顾不上什么风度气质了,饿狼一般的抢上前,夺过那言掌柜手中的布,细细看了一回,激动道:“这是藏青色,虽然浅显些,但绝对就是藏青色,这不是咱们以前染得那些失败品可以比拟的。”
“少爷,阮姑娘说了,这只是浅藏青色,您再看看这匹,可够不够正宗?这是阮姑娘口里的深藏青色,叫我说,就算贵云绸缎庄,要染出这样正的颜色来,也要费些劲呢,你看看看看……”
素流云这才发现柜台上还有另一种藏青色布,抢上前来只看了两眼,便也激动地满面通红,一双眼中泛出泪来,除了点头,竟似不会说话了似的。只看得阮云丝暗暗奇怪,心道这是怎么说的?难道古代男人这么容易哭?他们不讲究“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吧?不是讲究什么“流血不流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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