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池中的生铁与熟铁经过一段时间的融化结合,逐渐凝结冷却,露在空气中的坯身渐渐变成青色。李良望着池中的这钢坯,兴奋地如同一个孩子。老道的工匠辨别钢材与生熟铁从颜色上看便能看出差异,而李良看着池中的这些青色钢坯,显然是堪称上好的钢材。
此次两个地炉所出,皆是这种青色的上好钢材,令坊中工匠们皆是振奋不已。他们殚精竭虑地连续奋战了十多天,所为也就是这一刻。这一刻,先前郁积在心中的失败阴霾顿时一扫而空。即使李延炤不声不响地站到他们身旁,这些深陷于喜悦的人们也是浑然未觉。
待得两个池中的青色钢坯都渐渐凝结成型,工匠们又端出一些早已准备好,盛装在大桶中的稀泥。几个人合力将这些大桶抬起来,而后将桶中稀泥倾倒在已经成型的两块钢坯之上。稀泥甫一接触将将成型的钢坯,便因为水汽的蒸发而冒出一股股浓密的白雾。整间工坊一时间都弥漫在这等白雾之中。
待得过了一段时间,这白雾终于散去,清醒了一些的李良终于是看到了默默站在人群后方的李延炤,顿时疾步上前,向李延炤深深一揖到地:“司马!此法成了!成了!”
李延炤微笑地看着努力想保持矜持,却抑制不住内心真实激动感情的李良,沉声道:“李匠头,本司马在此恭喜你了!”
李良得到李延炤的肯定,心绪也是稍安,便出言问道:“既然现在已将此法试成,下一步将要做什么,还请司马明示……”
李延炤扭头望望身旁一干沉浸在欢喜中的匠人们,而后举起手拢了拢,示意李良将工坊中的工匠们都聚拢来,然后李延炤望着眼前这三十多双殷殷期盼的眼神,举起双手在面前交叠,而后向着这三十余名工匠深深施了一礼。
“司马!使不得呀!”首先反应过来的李良登时吓了一大跳,赶忙上前一步跪倒,而后颤声言道。并非这些工匠自甘轻贱。只是这个时代之中,他们连带着他们所从事的职业,都一起被划入了旁人看不起的范围之内。长久以来的冷眼与轻视,也让他们早就习惯了眼睛盯着地,或是盯着面前的铁砧,一下一下地击打着他们将要锻造的铁坯。
一旁街市上的喧嚣,仿佛一直便与他们无关,只有在他们将要为一家人置办食粮之时,仿佛才会与这个世界有了那么一点点交集。在他们眼中,县府中的司库文吏都已经是天大的官儿。即使在县中那么多年,也不常见县令老爷的面。如今这位几乎与县令平级的县府司马向他们行礼,一时间让他们这些已经习惯了冷眼与轻视的工匠们如何自处!
随着李良跪倒,反应过来的工匠们呼啦啦地跪下了一大片。李延炤面对这等情形,心中也是暗暗苦笑不已。他上前半蹲下身将李良扶起,而后扭头看向仍然跪倒一片的工匠们,张嘴缓缓说道:“自今日起,我自做主为诸位发俸,以褒奖诸位的努力与贡献!”
“匠头每月月钱三百,粮一石二斗,布三匹。大匠月钱二百,粮一石,布两匹。小匠月钱一百,粮一石,布一匹。学徒没有月钱,不过每月可领六斗禄米与一匹布!此番做成灌钢之法,李某深感欣慰,决定每位工匠以及学徒,发盐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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