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炤正要吹熄帐中灯火而后去休息之时,却见帐帘掀起,一名护卫进帐禀报道:“司马,陶百人长、孙百人长在帐外等候。”
“召他们入帐!”李延炤很奇怪这两位骑卒百人长散会之后却并不离去,反而在帐外要见自己,必然有些非常之事要与自己细说。孙百人长名为孙和,是原先令居县的骑卒百人长。李延炤调任之后,他仍任旧职。行事中规中矩,但总归是有些过于平淡,平日之中与李延炤除公事之外,也难有什么交集。
陶恒与孙和二人相继入帐,李延炤已从几案后站起,上前看了看两人,道:“可是有什么紧急军情相报?”
陶恒拱手:“禀司马,先前尾随赵军主力的哨骑已返回,通报赵军主力向东疾行一日夜,随即折而向南……”
“知晓去处吗?”李延炤听闻探得敌军动向,心下自然一紧。然而陶恒却是摇摇头,只做不知。
“再探!”李延炤有些恼火,当即说道:“如今敌情不明,倘若日后进退无据,旋即兵败,便是我等临阵失机之罪!”
“司马,我等此来,正是孙百人长说有要是相告。孙百人长言,此事……或事关敌军动向……”
李延炤听闻此言,面上忽然焕发了神采,转身期待地看着孙和,问道:“孙百人长有何请教,不妨明言。倘若因此而觅得敌军踪迹,我等便当为孙百人长记首功!”
孙和抱拳叩地,口中连称惶恐。李延炤用右手拽了他好几下,也未拽动。直至最后,李延炤言道:“起来说话!”孙和方才连忙站起。
“司马可知,自金城顺流而上,百十里外,有处渡口,叫做鹯阴口。此处乃是诸氐羌部落往返于大河两岸,逐丰美水草而居的必经之处。河西冬日偏寒,草木枯黄。不少氐羌部族便由此渡过大河,前往陇西。而到开春之时,再由此西渡,返回河西……”
李延炤将地图摊开,唤孙和行至近前:“孙百人长可否指出,这个鹯阴口究竟在何处?”
孙和伏于几案上,细细端详起来,过了半晌,手指定定指向一点:“便是此处!”
李延炤细细看去,见孙和所指那点,竟处于大河与湟水交界处,距离枹罕不过三十里。西岸便是晋兴郡地界。不过晋兴郡辖地胡汉杂居,情势远比金城、广武等地复杂。
李延炤有些疑惑,问孙和道:“倘若孙百人长统率部属,要自陇西攻略河西,孙百人长会舍近而求远,选取此处渡河?况渡河之处,孙百人长以为,又将如何进取呢?”
“此处虽远,然渡河之后,敌可以轻骑急进,北上直趋广武。若有三五千轻骑,则可前出掠食。”
“为何放着近处晋兴、西平不取,而必北上趋广武?”李延炤右手食指反复敲着地图,疑惑道。
“晋兴、西平二郡,历来便是膏腴之地。二郡兵强,天下广闻。十一年时,赵军十数万便只留少数于晋兴、西平一线,而以大部强攻金城,妄图北上直取姑臧。今刘胤兵卒寡少,若强取二郡,多半不敌。惟金城至姑臧一线,先前大军已逢大败,元气已伤。刘胤弃坦途而迂回,正是无意令我据有险地。若胤出其不意,我郡之下郡县多无所防备,或是大掠而归,或是强攻我郡县继而迫近姑臧,皆是从容以对……”
李延炤听了孙和一席话,开始慎重地思考这个问题,以及采取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思虑良久,最终他还是一拍几案:“孙百人长,你且派手下骑卒前往监视鹯阴口,赵军若以轻骑渡河突袭,必乔装改扮。一旦发现大队青壮渡河而西,便即速速回报!”
“卑下领命!”孙和抱拳叩地。
李延炤又转向陶恒,道:“陶百人长,且命外出骑卒继续查探赵军主力动向,一旦有异动,便即刻回报!”
“是!”陶恒躬身抱拳。两人领命之后,转身欲走,李延炤却忽然叫过陶恒,道:“陶百人长,归营之后,且喊崔阳前来见我。”
陶恒点点头,随即便掀开帐帘,没入夜色之中。
李延炤感到一阵倦意袭来。然而却还是强撑着等待崔阳的到来。一刻之后,崔阳终于掀起帐帘,来到帐中躬身抱拳:“李司马,属下崔阳。”
李延炤勉力直起身,向崔阳招了招手。崔阳亦步亦趋,到了近前,李延炤压低声音道:“你且回营中,换套平民衣装,前去狄道城中……”
李延炤话音越来越小,而听闻他一阵耳语的崔阳,面色却是益发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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