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到的那名将领在马上微微欠了欠身,道:“大王,这些日子虽我军攻城屡屡受挫,但我却也看出一些端倪……”
锦帽貂裘那翩翩青年正是赵南阳王刘胤,此次他引军深入凉境,可说也是临时起意,事先虽也遣快马通报长安,却并未得到赵国国主刘曜的批复。眼见自己两万人马顿兵城下,八九日不得寸进,心中原本比谁都焦急。只是自己麾下这些各族将领,部族族长都已经是尽了力,刘胤也并不好过多苛责他们。
“哦?杜子明你发现了什么,不妨说来听听。”刘胤对这汉人将领所言来了兴致,示意自己洗耳恭听。
“不知大王有没有听过中原的一句俗语,叫做‘将为军胆’。令居城中不过是一县之兵,充其量不过两千余。我方攻城并非士卒不用命,却为何顿兵城下,不得寸进?皆是因敌据守令居城的,乃是一员良将。”
杜子明看着刘胤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方才继续道:“我听这些天自城上血战逃回的士卒言道,城上守敌有一部分兵卒,全身皆着铁甲,面覆铁面。我等麾下军卒手中刀剑,根本伤不得他们分毫。反而他们人人皆执一柄六七尺长的长刀。两相比较,我军自是落了刹那下风……”
刘胤点了点头:“以子明所见,又将如何破敌?”
“愚下所见,敌军分配调度有方。这八九日下来,城中守军伤亡定然也已过半。然而敌军却并未有丝毫困顿疲惫之意。”杜子明回想了一番开战以来的种种境况,又道:“每次我等士卒登上城头,血战一番,眼看便要将敌军击退。然而敌军一待这些铁甲步卒前出与我等苦战,便立时士气倍增,反倒能配合铁甲步卒将我等击溃!”
杜子明略一思忖,总结道:“由此,卑下敢断言,敌将必在这城上,甚至,就在这南门之上!”
刘胤笑了笑:“子明,你所讲这些,孤都知晓。不过不知你又有何妙策,来让我等找到这位敌将,并设法除掉他?”
杜子明在马上拱手道:“那要看大王舍不舍得了!”
刘胤眉毛一挑:“此话怎讲?若能于此击破敌军,占据令居,我自是求之不得,又有何不舍得可言?”
杜子明:“既是如此,卑下便请大王遣麾下精锐骑卒下马登城。敌军必抵挡不住。我等可观城上何处激战,何处有敌军铁甲健卒。再由一部骑卒向激战之处集中放箭。若敌将负伤或是授首,则敌军必然崩溃!”
刘胤思忖片刻,皱眉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城上的我军士卒,也皆要遭箭矢覆盖?你言道敌军铁甲覆身,刀剑难入,我军所发箭矢,又怎会轻易将其射死?”
杜子明:“大王切莫忘记,我等还有那些!”言罢,众人循杜子明手指方向看去,却正见到阵后那数架巨大无比的投石机。
“便依你之计!一刻钟后,刘铉所部弃马登城,务要将城上敌军分割包围,使敌将率铁甲步卒前来支援。”刘胤望向城头,又悠悠叹道:“不想我避开了金城,却仍在这小小的令居城下不得寸进。如今最佳时机已过,即使攻克令居,我等也不得不回军了……”
一员将领纵马而出,向刘胤抱拳领命,却正是方才被刘胤点名的刘铉。虽然知自己率部前去,也只是为了引出敌将,好让己方弓矢与投石机寻机展开这场“斩首行动”。然而刘铉还是义无反顾地领命前去。他去往阵后待命的骑卒队中,召集了自己的十来名手下百夫长,点起自己所属人马千余人,命驰往城下。霎时,大队骑卒便奔驰在蒙蒙细雨中。虽没有漫天烟尘,不过看起来仍是蔚为壮观。
千余匈奴骑卒行至城下护城壕处,便纷纷下马,各执兵器沿着乞活军留下的攻城梯向城头攀登而去。每什留下两名士卒将本队军马等引回营中,而其余参与登城的匈奴骑卒,已是不顾一切地杀上城头!
随着匈奴骑卒登城,本来已呈现不支之势的赵军步卒纷纷又振奋起来,李延炤见本来已可以击退登城的汉人乞活军士卒,却不料突逢如此变故,登时大急,望向渐呈不支之势的己方士卒,大喝道:“变阵!战锋营居前,辅兵居后!”
李延炤的口令随着周围士卒的口口相传,城头的令居县兵纷纷依言而动。很快,全身铁甲的战锋营士卒皆已集中在每队的前排。人人手中所执长刀皆是带着刺目的鲜红血色,望上去触目惊心。而辅兵们则纷纷紧随其后,他们手中长枪的枪尖,也显出择人而噬的寒光。
振奋起来的乞活军与登上城头的匈奴骑卒合兵一处,开始向着周遭三面围拢的令居县兵发起冲击。然而得益于李延炤临阵调度有方,在战锋营士卒面无表情的砍杀之下,上前的无论是匈奴骑卒,还是乞活军士卒,皆已是倒在血泊之中。城上尸首堆积,令仍活着厮杀的两军士卒几乎无处下脚。
李延炤神色不善地望着登城的匈奴骑卒,怒火在他胸中燃烧着,几乎无法抑制。他高举长刀,杀字甫一出口,离他最近的一名匈奴骑卒已是应声而倒!
然而就在此时,城下忽然一波箭雨覆盖上来,李延炤猝不及防,侧对着城垛的左臂便中了一箭!那箭雨来得突然,毫无防备的双方士卒纷纷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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