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更早,你捡到她的乱葬岗正是她娘葬身之地。”采蘩道。
“唉——说起来我还一直劝她,有朝一日她能和亲生父母见面的。她也信得很,两年前趁我让她下山看小子们的时候偷偷去了邺城,还以为瞒得过我。我脾气直,干脆问她,她只说自己是孤儿。”此时的大玉看不出是杀人不眨眼的贼婆子。
“……她的落脚处。”采蘩有自己的坚持。
“你把身世告诉她之后,打算照顾她么?”大玉突然不干脆。
“如果她处境不算好,又愿意接受我帮助的话。”说不上照顾,但她富裕,保师父的女儿一世衣食无忧没大问题。
“她的处境当然不好了。你想,收养她的我要被砍脑袋了,她还得带着两个年纪小的弟弟,一个还没嫁人的姑娘家今后多艰难啊。”虽说月儿亲爹不是名门望族,但看采蘩是富贵人,大玉无论如何想争取一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玉,你刚说不把她当女儿,如今又说自己的儿子是她弟弟,故意套近乎,想让我帮你照顾两小子?”大牢里说话,直来直往。
大玉干笑,“少夫人真是聪明。我不怕死,干这无本买卖,迟早的事。唯一放心不下两个孩子,不,三个孩子。我其实挺疼月儿的。如果临死前能安排好他们将来的去处,我便可以瞑目了。”
“你两个小子多大?”采蘩问。
“一个八岁,一个十岁。”大玉忙道。
在独孤棠收养的岁数范围内,正是比较好养活的阶段,于是采蘩道,“只要月儿愿意,你两个小子我就捎带着一块儿养。”照顾这样的词她是不会用的,责任太大,“你应该给他们留了不少金银珠宝,还用担心将来?”
“少夫人,您心里明白吧?有钱有什么用?有势罩着,钱才能踏实留在手里。”要说她也富,但没命继续享了,“我希望那两个小子将来能堂堂正正当个地主乡绅,堂堂正正赚钱花钱,能享到儿孙的福气,不要像我跟他们爹似的,今日不知明日。”
“不难。”采蘩应允。
大玉却半晌才明白过来,高兴地给采蘩磕头,“谢少夫人。”然后凑近低声道,“月儿住在兴旺客栈,化名日葵。”
采蘩记在心里。
第二日,成大姐走进采蘩的牢房,手里没有提食篮,但笑,“恭喜夫人,取保候审的手续已经办妥了,跟我出去吧,你家里人都在外面等着。”
大玉她们都跟着道喜,采蘩却面色平静,“谁是保人?”
成大姐还是一问三不知,“这我就不知道了,董大人既然吩咐放人,肯定都符合了条件,保人是谁跟我没关系。”
“今日送饭的来了么?”采蘩同大玉点头示意,走出铁牢。
“没来。还好,不然就白跑一趟。”成大姐走在采蘩身旁。
但采蘩问这话自有意味。两个瓶儿恐怕是事先知道今早她要被放出去了,所以没来。而她们之所以能得到消息,多半这个三公以上的保人和她们家夫人有些关系。紫鹛也好,飞雪楼楼主也好,那位夫人需要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吗?或者,她根本全没有猜对。
“少夫人,别忘了您答应我的事。”大玉的脸挤着铁栏,大声喊道。
采蘩在通道尽头的铁门处停步,没有大声回应,只对成大姐说,“麻烦你告诉大玉,我尽力而为。”
成大姐点头,一直送到女牢门口,看采蘩将要踏进外面的日光地,才道,“大玉和她那位明日午时斩首。”
采蘩脚步一滞,然后再起步,没有迟缓,也没有犹豫。缘分便是如此,有些长有些短。牢里的大玉是个豪爽女子,温柔的娘亲,她喜欢这样的牢友,但要被处斩的大玉是个杀人见血的强盗,背负的血债必须以命偿还。她帮不了,也不能同情。她只能记住,在人生途上曾遇到过这么一个人,也许让别人恨之入骨,却跟她成了短暂的朋友。
“姐姐!”姬钥冲了过来,大概这几日太担心,竟像小孩子一样抱住了她。
采蘩摸摸他的头,对迎上来的姬三淡淡一笑,“三哥没急到吐血吧?”这个人会像大玉一样,成为生命中短暂的过客吗?
“乌鸦嘴。”姬三端详她的脸色,“蘩妹妹,别人坐牢面黄肌瘦,不死也得蜕层皮,你坐牢怎么反倒珠圆玉润,更水灵灵了?”
“吃得好。”答案很简单。
姬三奇道,“牢饭那么好吃吗?我想方设法要给你送饭菜来,哪怕一日一顿也行,结果塞多少银子都不让。既然如此,下回你再进去,我就不用担心了。走吧,赶紧回家,雅雅那边再不好哄。”
果然那位夫人大有来头,采蘩想着却道,“去西园昆湖。”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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