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赌王大赛
当单印经过线人得知,谢光宁与赵之运正在盗墓,不由感到气愤。从古至今,挖人祖坟都是极其恶劣的事情。祖坟可以说是一个家族容忍的最底线,就算古代王朝,当推翻之前的王朝后,新王朝的统治者都会明文规定,不能动前朝的祖坟。你挖人家的祖坟,将来就会有人挖你的祖坟。单印向潘叔才汇报了此事后,潘叔才满脸痛苦的表情,叹口气说:“谢光宁啊,匪性不改,什么事都能做得出。”
“师座,我们不能任由他去挖祖坟啊。”
“贤弟啊,他以军事演习为由做这件事情,我们不好干涉啊。”
“师座,现在正是您与曾主任建立联系的机会。据说,曾主任曾毕业于黄埔军校首期班,他的同学中有几位都是老蒋的爱将,只要打通他的关系,就等于打通了老蒋的关系。”
“贤弟请讲。”潘叔才轻轻地点头。
“曾主任的老家就在成都,如果他知道谢光宁正在成都挖祖坟,必然会联想到自己的祖坟,会对他的印象减分。这时候,我们趁机花点钱,可以说是事半功倍的。”
潘叔才感到这确实是个办法,于是给曾主任写了一封信,并联合成都几大名流,共同举报谢光宁涉赌、贩毒、挖人家祖坟。并强调,民怨四起,人人自危,再这样下去,成都人的祖宗都会死不瞑目的。曾主任接到这个举报后不由震惊。这段时间,他没少跟委员长提起谢光宁,说他在川军中实力最强,威望最高,由他担任川军领袖,是十分有益的。现在,他感到自己做了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情,就谢光宁这种德行,当了川军领袖必将受到大家的征伐,到时候,自己会落个举人不贤的骂名。
曾主任马上给谢光宁写了封信,信中说:“你认为川军领袖该有何种德能?本主任多次在委员长面前赞美你为人正直,深有威望,可是如果委员长知道我推举的人是贩毒涉赌,盗人祖坟之徒,那么肯定会处分我的。劝弟好自为之,不要把自己变成恶人,以至于人人得而诛之……”
谢光宁收到信后顿时变成霜打的茄子,萎缩地坐在那儿,半晌没有动静。对于这次的盗墓,他说不上后悔,这毕竟是在特殊情况下采取的自救办法。人活着,有时候明知道不能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因为你要生存。谢光宁越想越感到不是滋味,现在刚挖了两个古墓,只有一个里有些东西,另一个在宋朝时就被盗,里面只有些碎掉的瓷器,还有个断腿香炉,就已经传到曾主任的耳朵里了,如果再继续下去,这事情可能就大了。
他找来赵之运:“之运,盗墓的事情已经传到曾主任耳朵里去了,此事不宜再做,你想想,我们当前怎么推卸责任?”
赵之运听了心中暗惊,他担心会把他作为替死羊,于是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公开处置盗墓王,表明您的态度。因为他是蜀地最有名的盗墓王,除掉他大家都认为您反对盗墓,会对你景仰。”
“之运啊,当初本座想的是让你去背这个黑锅的。不过呢,本座见你日夜操劳,为本座想办法筹钱,所以我改变初衷,决定让盗墓王当替死鬼。”说着转动几下扳指,脸上泛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赵之运明白这是他谢光宁的真心话,没有这么落实,是因为自己还有些利用价值。
“在下感谢师座的大恩。”
“感谢倒不必要了,不过,盗墓的事罢手之后,本座还是希望你能够打败单印,把他的家业给赢过来,解决我们当前的经济问题。要不这样吧,本座也提拔你为我部的后勤部长。”
“师座,万万不可。这样,大家肯定认为您是学潘叔才,甚至认为您这是与潘叔才赌气。”
“好吧,等你把单印打败之后呢,本座给你安排个重要的位置。还有,本座会把你师父的扳指还给你,扶持你成为袍哥会的舵把子。好了,你马上想出办法,跟单印达成终级之赌。”
“最近在下虽然为师座而忙,但并未忘记与单印的恩仇。在下比谁都更希望把单印打败,只是现在时机不太好,找不到契合点。不过,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会促成大赌的。”
可怜的盗墓王,每天都对自己的拐棍说,用不了多久,爷我就有自己的汽车了,用不着你这根光棍了。结果,他被汽车拉到成都最繁华的街道上,捆在柱子上,舌头已被剜去,只能用眼睛流泪,盯着围观的人与记者鞭炮样的闪光灯,听了谢光宁对他盗墓的声讨,最终吃了颗铜花生,结束了他辉煌的盗墓生涯。
盗墓王的死换来了谢光宁的民心,大家都说他秉正严明,是最好的长官。此事不久,曾主任来信称,他这件事情处理得非常正确。信中还说,最近委员长开了几个会,商谈有关收复川军的会议上,各要员纷纷推举各自的人,看来都在运作此事,你应做到心中有数。
谢光宁明白什么叫心中有数,意思就是赶紧掏钱,否则没你的份了。谢光宁把盗墓得来的黄金打造成金条,准备把军团长这个位子给轰来。当金条打好,他跟副官商量怎么顺利地把这些东西送到曾主任手中……一直以来,单印都派人密切地观察着谢光宁的动向。自他得知谢盗取了大宗的金银器后,便想把这些贵金属给切过来,只是没有找到什么机会。当他得知,谢光宁要把金条送往南京,便知道是用来拍曾主任的马屁,谋求军团长的职位。他开始谋划把这些金子给劫下来。内线传出了具体的押运时间后,单印让付营长带兵待在成都去往南京的必经路口,等着运金的车子到来。
他们等了两天,终于看到有辆吉普车歪歪扭扭地顺着土路来了,等车子进入埋伏圈套,付营长下令狙击,顿时枪声大作,车子变成马蜂窝了。付营长带大家冲过去,见车上的两个人全部死了。他们把后座上的木箱抬下来,打开后不由感到吃惊。因为里面装的是些石头,并没有黄金,便知道上当了。
单印向潘叔才汇报后,潘平静地说:“贤弟,你已经尽力了,没必要懊恼嘛。不过,看来谢光宁对于军团长,是势在必得了。”
单印想了想说:“师座,其实还有办法补救。”
潘叔才的眉毛扬起来:“是吗,那贤弟说说。”
单印眯着眼睛,盯着墙上挂着的成都地图,说:“您可以给曾主任写封信,就说之前与谢师长合资铸了几块砖,略表心意,如果有缘相见,必将再表敬意。这种事情,曾主任也不会去调查,自然也不会去问谢光宁你们每人出了几块砖啊。说不定曾主任还会想,这个谢光宁可真够差劲,两个人筹的钱他就没说一声,会对他的行为感到不舒服。这样,我们岂不是跟把钱抢来一样,并且我们还省了去送了?”潘叔才想了想,感到这确实是可行的,于是就写了封信送出去。没多久,曾主任回信说,感谢你们的深情厚谊……潘叔才收到这样的信感到事情已经成功,自然满心欢喜,但是,谢光宁收到这封信后,对这个“你们”感到很不舒服。明明是我自己送的黄金,怎么变成你们了?
他把刘副官、赵之运、李文轩叫到书房,让他们猜测“你们”这俩字眼儿是什么意思。赵之运端着信,抠弄着眉中的那个黑痣说:“这意思是告诉师座,钱根本不够。”
“是这意思吗?”谢光宁狐疑地问。
“师座您想啊,曾主任这么写是表明并不只您给他送钱了,其他人也可能送钱了。”回头盯着李文轩,“文轩弟你怎么看?”
“我感到也是这意思。”李文轩点头说。
刘副官点头说:“我认为之运的说法是对的。现在,川军就像一盘散沙,都想找个大腿抱抱,他们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谢光宁心里感到有些苦,自己花了这么多钱,至今没有任何效果,还张着嘴要钱,这也太黑了。不过,既然已经开始运作了,并且先期投入这么多,他是不能罢手了,只能想办法继续搞钱,继续喂钱,争取达到自己的目的。问题是,盗墓的事情已经结束,烟土生意现在不知道谁在暗中运作,所有的烟馆老板都恨死他谢光宁了,想再啃烟土这块饼是不太现实了。谢光宁满脸无奈的表情:“之运,你还有什么办法能弄到钱吗?”
“师座,办法是想出来的,容在下想想。”
“之远,现在他单印可谓是成都首富,把他的钱切过来,才能解决我们所有的问题,你得抓紧了。”
“是的,单印确实有钱,可问题是就算我用身家性命跟他赌,他就是不跟我过招,我也没有办法。师座,现在的形势不比从前了,从前他碍着您的面子,不得不跟我赌,现在他抱着潘叔才的大腿,我们奈何不了他,所以,如果他不想赌我们也没有办法。不过,以在下之见,如果师座真的用钱,可以跟日本租界去借,听说他们一直想跟师座建立友谊。”
听罢此言,谢光宁有些恼火:“之运,这算什么办法?老百姓对日租界如此反感,每天都咋呼着要把他们给赶出去,这时候本座与他们有什么合作,岂不是拿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吗。再者,本座跟他们去借钱,知道的说是借,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座被日本人给收买了呢!”说着,用鼻子哼了声,“之运,本座不能不怀疑,你没安好心啊。”
赵之运忙说:“师座,在下只是想着弄钱,没想到这么复杂。要不这样吧,先把豪胜赌场给卖掉。”
“赌场虽然不能发大财,但还是有稳定的收入的,这个绝对不能卖。大家都回去,用心想想,怎么才能弄到钱。”
谢光宁自从当土匪,每天的工作都在策划抢劫与骗局,他总能有办法弄到钱,所以他的队伍才在短时间内得以壮大。谢光宁这几天,每天都在冥思苦想,还有什么方式,什么办法能搞到钱。这办法还真让他想到了。如果以豪胜大赌场的名义,筹办全国赌王大赛,收取参赛费用,肯定会有不菲的收入。
当他有了这个想法后,马上让赵之运与李文轩,拿出这起赌赛的策划方案来。他强调说:“你们给我记住喽,要快,如果被单印知道,说不定他们赶在我们的前头办了。”
赵之运与李文轩请来成都赌坛的元老们,好酒好菜伺候,把他们封闭在豪胜赌场内筹划大赛流程。在策划期间,贴出装修告示,派人守着门口,杜绝筹办组的成员外出,或者家属前来探望。他们花了整整七天的时间,终于把一份完整的策划书拿出来。
策划书中,把赌赛分成了高、中、低三个级别的赌赛。高级赌赛选手,每人预交一千块大洋,输赢不退,只要赢得最后的胜利,奖励十万大洋,以及最新产的“福特T型车”。
这款车,是1908年8月12日福特汽车公司流水线制作的,敞篷车,可乘坐两人,价格为850美元。这种车看上去并无奇特之处,但比较容易驾驶,开车的人无需具备机械方面的才能。
中级赌赛选手报名费一百块大洋,最终获得胜利者奖励一辆福特T型车。最低级别的选手主要面对的是平民百姓,预交一块大洋就可参赛,最终胜利者获得一千块大洋,一辆自行车。
方案报到谢光宁手中,谢光宁对奖励十万大洋皱了皱眉头,他提起笔来改成:奖励象征着袍哥会权力的玉扳指。并对赵之运说:“之运,本座这么改是要让你明白,你必须赢得最终的胜利,获得最大的收益,而不是我们把赚来的钱再返给他们。”赵之运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还是笑着点头说:“在下一定努力。”
策划案改完后,谢光宁派人发往北平、天津、重庆、香港、澳门等大城市的各大报纸,表明不论国籍,不论年龄,不论老少,不论肤色,谁都可以参加,谁都有夺取赌王的机会。这个方案在成都见报后,顿时引起了轰动,大街小巷里没有议论别的了,因为这涉及象征袍哥会最高权力的扳指。有人传言,这枚扳指与众不同,戴上能包治百病。还有人说,扳指里面有几行小字,是皇帝亲自刻上去的。还有人说戴上这扳指能够逢凶化吉。说化吉就是扯淡,他裘老先生就是戴着这扳指被枪杀的,子弹从后脑进入,从面门拧着出来,半张脸都被掀去,只剩了个下巴,样子很难看。
单印见到豪胜大赌场的参赛启示之后,感到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举办这样的赌王赛,如果率先提出举办赌赛,他谢光宁的日子将会越来越难。因为,他的各项财路都已经死了。由此可见,他谢光宁就是不简单,总能够在最危急的时候想到起死回生的办法。成功举办这场赌赛,少说也得赚几十万大洋,这无疑解决了所有的困难。单印前去跟潘叔才商量这件事情,说:“师座,真没有想到谢光宁会想到举办赌王大赛。”
“这个谢光宁捞钱的办法还真多,他真的不该带兵,如果从商的话,可能会富甲天下的。”
“师座,属下想参加这次大赛,把我师父的扳指给赢回来。”
“你放心去就是,本座相信你一定会赢。”
从此之后,单印开始密切地关注赌博大赛的相关情况。当他听说很多赌王级的人物从各大城市都赶来了,便让光头开车来到豪胜门前。他见人山人海,那热闹劲儿就像白发钱似的,便感到如果成功举办了这次大赛,谢光宁肯定会有不菲的收入。
在回去的路上,他对光头说:“你明天去给我交上报名费。”
光头问:“大哥,咱犯得上给他们去捧场吗?”
单印叹口气说:“我倒不是想为他捧场,而是想把师父的扳指给赢回来。”说到师父,单印的眼圈红了,他深深叹口气说:“光头,咱们顺路去拜祭一下师父吧,让他在天有灵,保佑咱们能把扳指给赢过来。”在南岭脚下的公墓里,那个竖着高大石碑,墓上有塔的坟就是裘玉堂的。这个墓是裘玉堂生前就修好的,据说,他请的湖南的地理先生踩的穴,埋在这里,袍哥会可以发扬光大,名满神州,子孙满堂。由于裘玉堂没后代,当时,他还皱着眉头问:“老夫连儿子都没有,何来子孙满堂?”地理先生捻着胡须说:“鄙人说的是,徒子徒孙也。”裘玉堂这才满意,然后把地买下来,亲自给自己的墓画了图纸,让单印与赵之运监工建的。
单印与光头来到墓前,发现宽大的供台上摆着束解花,花还是新鲜的,看来刚有人来过。单印跪倒在碑前,微闭双目,嘴里念念有词,泪水却从两弯墨线里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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