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知道么?我是幽冥王之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身皮囊便是仙障,若不先自己砍上自己八十一剑,祭了天地,就别想伤我一根头发。
那些炎龙族的小子,每次气势汹汹地来,却没有一个有胆往自己身上扎刀子的,所以打了也是白打,不过是来我这里转一转,趁我睡觉时砍我几棵树,毁我几亩田,便溜回去复命了,搞得我这几千年来都很是惆怅啊。
你小子不错,话不多,打架却踏踏实实,一点不含糊,比你父君有种得多!
他说璟华不含糊的时候,璟华真的就毫不含糊地嗖嗖嗖三剑朝他招呼过去。他已经浑身浴血,脸色刷白,哪有功夫开口说话,只盼能速战速决。
夸父对他自然游刃有余,一边拆招,一边嘴上不停。大概真的是一个人独居太久了,他简直啰嗦到了极点。当年炎龙还是小蛟的时候,就是因为被他吼得精神崩溃,被逼无奈才出了个馊主意骗他去追日,以致结下了这个不可调和的梁子。可以想象,夸父的啰嗦是已经到了何种境界啊。
他们打了三天三夜,夸父也整整唠叨了三天三夜。孜孜不倦地从月宫的吴刚是不是暗恋嫦娥?长留的白子画是不是师徒恋?一直问到七仙女的爹是否有些暗疾,为什么一连生了七个都生不出儿子?
最后,夸父“咦”了一声,说你小子,怎么把自己贞鳞给弄丢了?
夸父是什么修为,自然能看到他一片鲜血淋漓下,有一处与众不同。那是他自己的贞鳞,临走前自己硬撕下来,送给了那个错以为能相守一生的人。
夸父说,你小子该不是被人骗了吧,知不知道你就是把全身的龙鳞都给剐了,也不能把贞鳞给弄丢啊。那是你们胤龙族封印灵力的口子,没了贞鳞你全身的灵力就会一点点漏出去,你就是修为再高,这么光出不进也有漏光的一天,那时候你小子也就挂了。
璟华手中长剑一滞,关于贞鳞的说法,他听到的从来就不是这样的。
他们历代来的习俗,就是在大婚之日,新人交换贞鳞而已。贞鳞是全身最有灵性的龙鳞不假,扯下之后,亦很快能在爱人身上重新长好。这便是夫妻之间的一个印证,从此一生一世忠贞不渝。
至于像夸父说的那样,丢了贞鳞全身修为就会渐渐流失,然后油尽灯枯而亡。这种说法他从来没有听族里的长辈提起过。不过,似乎也确实从来没人像他这样,莫名其妙就丢了自己的贞鳞。
背脊上的伤处,依旧鲜血淋漓。长宁每天来替他换药的时候,都愁眉苦脸,担忧道为什么已经一个多月了,始终愈合不了。他也回答不出,因为如果按照夸父的说法,那就是永远都好不了。
他伤得太重,修为几乎丢了个精光,连药师也已经回天乏术,所以,他也无从判断夸父对贞鳞的这个解释到底对不对。不过细想,每当他撑不下去的时候,青澜输给他的灵力,也总是刚输进去没几天,就消失无踪,仿佛身体某处真的被凿了个口子,将他的修为一点点漏光。
夸父是上古神祗,照理说不会骗他这个胤龙族的无名小辈。可族里那么多长辈,还有父君就更没有道理骗他,而且也不是骗他一个人,他们世世代代就都是那么做的,贞鳞只是新婚之夜夫妻双方交换的一个信物罢了。
难道,是整个族人都被骗了么?
更奇怪的是,为什么父君会没有胤龙翼?
既然夸父说指天发誓说看到过先祖展开过胤龙翼,那就是确有其事,可为什么传到父君这里,胤龙翼却消失了呢?
父君对炎龙和苍龙始终如芒刺在背,也一直对自己、对兵部压得很紧,现在想来其实也颇多可疑。因为如果天族之主真的有那么强大,那小小的炎龙和苍龙又何足为惧?
夜阑人静,他痛得睡不着,越想越觉得疑点重重。他本来想一回来将这件事告诉父君,因为毕竟牵涉到整个天族,但现在又隐隐觉得不能这么做。
如果关于贞鳞和胤龙翼的秘密,夸父说的没错的话,那他还能相信他的父君么?
青澜还未进门,就听到寝殿中传来阵阵压抑而延绵不断的咳嗽声。静安满面忧戚地端着碗汤药从房里出来,原封未动不算,手里还攒着几块帕子,沾了血迹斑斑。
青澜蹙眉道:“今天仍旧不好么?”
静安垂泪道:“只怕比昨天还差些。早上本是安排殿下去迎嫁的,无奈却根本起不了身……最后,还是三殿下去了。”
青澜怒道:“这天后娘娘也太欺负人了!明知殿下与蒄瑶的情分在先,夺人之妻不算,还要折辱殿下去为蒄瑶迎嫁!”
说话间,长宁抱着两坛酒从宫外进来,接着青澜的话,怒气冲冲道:“谁说不是啊!”他将两坛酒狠狠地放在地上,“你们看看!竟然还给每个宫里都发了两坛酒,大发慈悲似的,让咱们这些没福气去瑶池的宫奴婢女,也能沾沾太子殿下的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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