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对方亦是没有料到云千梦会有此一问,只见那姐弟两的身影微微一顿,那女子才缓缓开口“家中有几亩田,平日里便种些红薯、玉米,换些粮食维持生计!”
听她如此说,云千梦点点头,但目光却是看向女子那细腻光滑的手背,随即转向那小男孩,无一例外的也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你们回去吧!官府自会对你们的父亲进行判决,我们并非官府,自然不能做主放人之事!且这件事情是你们的父亲有错在先,若你们决定既往不咎,我想官府亦是不会太过为难于他!与其在这里请求我们,不如速去衙门来的有效!”云千梦缓缓开口,语气清冷微寒,透着一抹让人察觉不出的冷寒,却让人无法违抗她话中的意思!
没有料到云千梦会如此开口,那女子的眼中一闪即过一抹诧异,只见她立即抬起头来看向云千梦,却因为云千梦蒙着面纱,让她窥视不了云千梦的表情,更是揣测不到云千梦此时心中的想法,只能皱眉为难的立于原地,正想开口再次求饶,身后却传来一阵吵杂的脚步声!
“这位公子,我家小姐是江州知州的千金,只消您愿意,我们老爷定能放了他们的爹爹!”方才那名小丫鬟在自家小姐的授意下立即靠近楚飞扬,讨好的同时却又故意向楚飞扬说出自家小姐高贵的身份!
“何时你家小姐成了这江州知州了?”可鲜少开口的楚飞扬却是半点面子也不给的冷声讥讽道!
那双狭长的眸子含霜带雪的射向靠近自己的小婢女,眼中的凌厉之色让那婢女顿时不但停住了脚步,更是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
“公子所言极是!只不过他们父女情深,我若是开口,爹爹也许会网开一面!”只见那祝小姐暗瞪自己婢女一眼,随即亲自走上前,不顾男女授受不亲的站定在桌前,执着丝绢的手微微举起撩起耳边的碎发勾于耳后,状似无意的一个动作,却让人闻到了她衣袖间所熏染的香味!
云千梦闻着这略带浓郁的香气,嘴角微微勾起,眼中浮现一抹讥讽,淡淡的开口“祝小姐这身上的熏香似乎是去年京都小姐流行的香味,怎么祝小姐这般喜欢这种味道,竟把别人淘汰的香味当作珍宝!”
此言一出,那祝小姐面色一红,而她的身后则是传来一阵低低的嘲笑声!
“你们若真是有心救出你们的父亲,不如求一求这位祝小姐!”云千梦丢下这句话便站起身,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即便是胜了也没有成就感,只是有些厌烦这样无休止的被纠缠,好好的半日光景就这么被浪费了!
楚飞扬看着云千梦起身,便立即跟上,两人瞬间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环儿,你是死人啊,还不赶紧跟上去打听清楚那是谁!”半饷,方从气恼之中回过神的祝小姐这才回过神来,冲着自己的丫头大骂一声,随即狠狠的瞪了眼面前寒酸的姐弟两,趾高气扬的离开了酒楼!
“王妃,这是什么?”慕春几人早已在马车上候着,见云千梦与楚飞扬坐进马车,便好奇的指着那包袱问着!
“一些胭脂水粉,你们拿着用吧!”除了重要的宴会,云千梦除了基本的保养,几乎不沾这些胭脂水粉,便大方的赏给了自己的几个丫头!
而慕春几人经过大半年的相处亦是十分的谦让,并未因为映秋此时不在便哄抢包袱里面的东西,而是重新包好那包袱,待回去后四人再进行分配!
马车渐渐的驶出集市,经过一阵奔跑来到驿馆的门口!
“飞扬,你可觉得那对姐弟有什么不妥!”换了一身家居的裙衫,云千梦摘掉头上的纱帽,顿时觉得头上轻松了不少,只是心头却是萦绕着一股奇怪的感觉!
见云千梦说起此事,楚飞扬则是点了点头,随即开口“我已派暗卫跟踪他们!不过,若这是一个局,只怕不会这么容易便让我们发现异样!梦儿是从何处发现不妥的?”
语毕,楚飞扬则是好奇的问着云千梦,心中却是猜测着两人所注意到的是否为同一个地方!
闻言,云千梦则是微微蹙眉,回忆着方才打量那对姐弟的细节,缓缓开口“若是乔装,一般人都会注重脸部与衣衫!却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双手!若那对姐弟家中当真是种着红薯与玉米,那他们的手岂会那般的细腻光滑?指甲中亦是干净透亮,完全不是庄稼人干裂的手!且那女子虽极力的掩饰自己的眼神,但眼底的那抹与生俱来的傲气,却不是她一时的伪装便能够骗得了人的!”
楚飞扬赞赏的看了眼云千梦,随即朝着慕春点了点头,让她下去准备晚上,自己则是接着开口“的确如此!不过,即便他们的设局如何的完美,却总有露出蛛丝马迹的一刻!”
“只是让妾身吃惊的是,人家居然想做牛做马的报答夫君!”想着今日楚飞扬的飞来艳福,云千梦便觉好笑!若是楚飞扬看得上那些等级的千金小姐,那他这么多年的左相也算是白当了!
听出云千梦话中的调侃,楚飞扬则是苦笑不已,看来下次出去前,他真该为自己戴上面具,免得被自己的夫人嘲笑!
只是下去准备晚膳的慕春还未回来,却见习凛走到外间有事禀报!
“有何事?”看到习凛的身影,楚飞扬出声问道!
听到主子问话,习凛立即走进内室,恭敬的行完礼后禀报着“王爷,方才祝知州派人来禀报,今晚江州官员将在驿馆为王爷王妃接风!”
“那位祝小姐派来跟踪的人是如何处置的?”云千梦掀开碗盖,优雅的喝了一口,这才缓解了半日的疲劳,淡淡的出声问着习凛!
“卑职命人打晕丢进了祝府!”习凛一如既往尽职的回答着两位主子的问话!
“既如此,你便回了那祝知州,王爷身子不适,今日不能赴宴了!”并不是非去不可的宴会,加上楚飞扬身份高贵,自然可以推掉!
况且那祝小姐并不知楚飞扬的身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这些古代的小姐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届时反倒是平白多了祝钟这一个敌人!
毕竟,祝钟为官还算清明,江州在他的管辖之下也是富饶平静,不过只怕是爱女心切,竟把那祝小姐养成那般死皮赖脸,倒是让人有些吃惊讶异!
听着云千梦的吩咐,习凛立即出声应下,随即转身出了东厢房!
只是不想那祝钟并不气馁,竟亲自跟在习凛的身后来到东厢房求见楚飞扬!
“让他回去!”闻言,楚飞扬面色如常的为云千梦夹了一块鱼肉,嘱咐她小心鱼刺,自己则又忙着为她盛了一碗汤放在一旁!
习凛偷偷的看了眼楚飞扬,正打算转身,却被云千梦叫住“请祝知州前去偏厅坐会!”
说罢,云千梦则在楚飞扬哀怨的目光中继续用餐,吃下碗中那块鱼肉,云千梦这才缓缓开口“既然连着请了两次,那咱们总要知道他们有何目的!”
不过,不管他们有何目的,自己均是不会让他们心想事成!
祝钟自然是带着目的而来,见自己的小女儿向他吵闹着说要见楚王,他便只能利用职务之便邀请楚飞扬参加今晚的宴会!
谁知楚飞扬精明强悍,竟只派贴身的护卫前来通报,让祝钟只能舍弃一张老脸上门邀请,至此他均是不知自己的女儿是如何看上楚王的!
“让祝知州等久了!”陪着云千梦用完晚膳,楚飞扬大步流星的踏进偏厅,见祝钟手中虽端着茶盏,但神色明显在发愣,便故意出声提醒道!
听到楚飞扬的声音,祝钟猛然回神,立即搁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恭敬的朝着楚飞扬行礼“下官参见王爷!”
“起来吧!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竟让祝知州这么晚了还跑来驿馆!”看着外面天色早已黑沉了下来,楚飞扬淡淡的问着!
听着楚飞扬如此平淡的语气,祝钟拿捏不准楚飞扬此时的情绪,压下心头的私心,拿出办公时的大公无私开口“回王爷,江州官员久闻王爷威名,便想今晚邀王爷一同共用晚膳,一来向王爷讨教为官之道,二来也是大家想见识王爷的风采,还请王爷赏脸!”
楚飞扬坐在首座,手中捧着一碗热茶,目光凌厉的盯着低头的祝钟,缓缓开口“祝知州有心了!只不过,本王方才已陪王妃用过晚膳,祝知州倒是不巧,来晚了一步!”
被楚飞扬那精明的双目紧盯着,祝钟总觉自己已被看穿,却又不敢露出马脚,只能继续往下开口“无妨无妨,除了酒宴,下官还准备了一些余兴歌舞,请王爷务必赏脸!王爷为朝廷奔波效命,想来定是辛劳不已,不如便趁这几日放松一番,也不枉江州一行啊!”
“祝知州的余兴歌舞是指什么?”殊不知,祝钟的小心思还是被云千梦事先洞悉,只见她手中端着一碗汤药走进偏厅,在祝钟的行礼中走到楚飞扬的身边,随即双目含笑的转向祝钟,等着他的回答!
“回王妃的话,只不过是请了江州有名的歌姬舞姬前来助兴而已!”不知怎的,尽管这楚王妃亦是笑着面对他,可祝钟却只觉自己身上的压迫力更大!
这让他想起前日云千梦前来驿馆的那一番调度,心中不由得微微一紧,对面前的女子由一开始的忽视变为敬重!
“祝知州也知王爷此番前来被人袭击,更是身受重伤,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几日可以好好的养伤,又岂能再沾酒吃‘肉’?届时若出了什么事情,耽搁了皇命,这个责任谁担当的起?”语毕,云千梦右手则是执起勺子,轻轻的搅动着药碗里的汤药,适时的把过多的热气吹散,好让楚飞扬能够尽快的喝药!
祝知州岂会料到云千梦是这般难缠的女子,三言两语便能够把人打发走,奈何那坐在首座的楚王竟是一言不发,任由楚王妃替他决定一切,更是让祝知州心头懊恼,只是响起女儿那哀求的目光,眉头便不由得紧皱了起来,脑子则是快速的转动起来,半饷才开口“王妃所言极是!不过,下官只是请王爷观赏歌舞,绝不会劝王爷饮酒的,还请王妃放心!”
“祝知州有心了!只是这一曲歌舞也要费上不少时辰,王爷如今身上带伤,岂能晚睡?”云千梦慢慢的搅动着眼底黄褐色的液体,眼角余光却是冷睨楚飞扬一眼,随即笑着继续开口“前不久端王府晚宴,海王世子妃却也是好心的想送几名婢女给王爷,却也被王爷给回绝了!毕竟嘛,这酒肉是最能令人丧失心智的,咱们又都是出门在外,更是要严防紧守,万一让朝廷抹黑,这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厚爱吗?不过呀,幸而世子妃大度和蔼,并没有计较,否则王爷与本妃心中也是过意不去!祝知州,您说是吧!”
云千梦搬出钱世子妃当作挡箭牌,让祝钟知难而退!
毕竟海王府与一个知州想必,那自然是云泥之别,而钱世子妃被拒绝后亦不敢生气,那祝钟更没有资格动怒!
况且,云千梦的话虽含蓄,却也是带着她惊人的洞察力,亦是点明了祝钟来不及说出口的目的,虽然是回绝了祝钟,却也是保全了他的面子!
这让祝钟心中不由得对这位楚王妃钦佩不已,难怪楚王自始至终都未开口,有这样一位王妃,当真是贤内助!挡去麻烦之际又能够不树敌,果真是聪慧至极的女子!
“下官明白了!今晚叨扰王爷与王妃了,还请王爷与王妃莫要见怪!”心思瞬间便转了过来,祝钟朝着两人弯腰行礼!
“祝知州客气了,若是没有别的事,祝知州就请回吧!”亲自尝了口汤药的温度,云千梦浅笑着开口,只是此时的她却已是收起了方才外露的压迫,又变为往日看上去极为普通的王妃!
“是,下官告退!”祝钟则是带着汗颜的行礼退出东厢房!
而云千梦则是转身把手中的药碗塞进看戏的楚飞扬手中“王爷,喝药吧!”
楚飞扬看着碗中那黑漆漆的汤药,眼底划过一丝无奈,随即讨赏的开口“王妃替本王回绝了那么好的机会,那今晚是不是?”
云千梦则是面带和煦微笑的看着讨要糖吃的楚飞扬,继而接口“妾身自然会看着王爷入睡!”
语毕,便见云千梦转身出了偏厅!
祝府内,祝小姐则是满面期待的等着自己爹爹的到来,尽管自家的下人并未打听到那男子的身份!
可这几日来到江州的除了楚王便再无他人,且那男子样貌俊秀、气质尊贵,定是楚王微服出巡!
只消爹爹劝说楚王参加今日的宴会,她定要拼尽浑身解数得到王爷的青睐!
“小姐,老爷回来啦!”此时,那环儿则是快步的跑了进来!
祝小姐一听,顿时眉开眼笑,不等环儿开口说出祝钟回来时的脸色,便欣喜若狂的跑出后院,来到大堂,甜甜的朝着祝钟喊了一声“爹爹!”
祝钟看着女儿这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心头微叹,只能强打起精神的开口“怎么跑出来了?别忘了你可是小姐,岂能这样鲁莽!”如今一看自己稚气未脱的女儿与那稳重大气的楚王妃一比,当真是天地之别!
“爹爹,您怎么才回来?王爷呢?他是不是答应参加宴会?”祝小姐则是殷勤的走到祝钟的身边,伸手为他垂着肩头,随即打探着消息!
“王爷身子不适,已经早早的歇下了!”不想让自己女儿知道太多的事情,祝钟只是敷衍的开口!
语毕,祝钟便皱眉走回自己的书房!
而祝小姐却是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影消失在长廊之中,眼中瞬间泛出一抹嫉妒之心,定是那楚王妃阻止王爷,这样一个嫉妒心重的女子,有何资格站在天人之姿的楚王身边,改日她定要去问个究竟,看那楚王妃有何颜面稳坐王妃的宝座!
而此时临州城外!
一身宝蓝锦袍的韩少勉则是骑着马匹带着自己的属下候在临州城外!
半饷,才听到一阵铁骑之声由远而近滚滚而来,那震天的声响让临州城楼上的守城军,纷纷伸长了脖子努力的试着从黑暗的光线中去查看来者何人!
而韩少勉一行人则是举高手中的火把,看着那领头奔来的人后,严肃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欣慰!
“韩少勉!”待那领头之人勒住缰绳把马匹停在自己的面前,韩少勉立即自报名讳,双目正直的拱手看着对方!
“夏侯勤!”而对方亦是爽朗之人,见对方亦是朝廷派来与自己汇合之人,便大方的报出自己的姓名!
“夏侯王子,请!”透过火把的亮光,韩少勉看到马背上的男子有着不输于夏侯安儿的容貌,只是相较于夏侯安儿那太过女性化的容颜,这夏侯勤则略显粗狂,带着男子特有的气概,尤其那双含笑的眼中更是透着一股爽朗,丝毫不做作的行为顿时赢得了韩少勉的好感!
而夏侯勤更是聚精会神的打量着韩少勉,只见这位在京都长大的翩翩贵公子在等候自己这么长时间后不但没有丝毫的怨言,更是以礼相待主动与他寒暄,几乎在一瞬间便让夏侯勤对韩少勉充满了好感,立即笑着开口“让韩侍郎久等了,请!”
语毕,两人骑着马儿朝着共同的目的地而去!
北齐太子府中!
海恬浑身疼痛的醒了过来,此时的她被人丢在冰冷的地砖之上,没有焚烧炭炉的废殿寒气重重,让海恬浑身发冷的慢慢爬了起来!
“来人,点灯!”沙哑的声音透着干涸的苦涩,完全不似往日的莹润水滑!
海恬抚着隐隐发痛的腹部缓缓坐在冰凉刺骨的地上,放眼望去,大殿之上一片漆黑,寂静的让人心生畏惧!
“来人,点灯!”可饶是如此狼狈的现在,海恬依旧是摆出公主的架势,朝着空荡荡的废殿大声喊着!
“鬼叫什么!三更半夜的吓唬谁呢?”而这时,门外的侍卫却是突然出声骂道,这女子还得他们的侍卫长被大皇子砍断了手臂,这笔帐留着以后慢慢的算,她竟还有脸面在此大呼小叫!
“放肆!我是你们的太子妃,快让人来给本宫点灯!”海恬猛然回头看向大殿外,那双即使在黑暗中依旧是冒着火红怒火的眸子如一只野兽般让人害怕,奈何她此时浑身发疼站不起身,否则定会要了这些偷懒婢女的小命!
“太子妃?凭你也配?告诉你,你的人已被太子下令诛杀!从今往后,这废殿就你一人生存,你若是活不下去,就直接悬梁自尽,可千万别脏了咱们北齐的土地!”那小侍卫最是看不得这样气焰高涨的女子,明明什么都不是,凭什么如此的嚣张?
况且听闻太子正殿的侍卫议论,若不是她与大皇子前去闹腾太子,太子又岂会再次的晕厥?
这样的红颜祸水,太子没有一刀了结了她,真是太过仁慈了!
“什么?”海恬心头一颤!冷汗顿时浮上额头,她带来的几千人,齐靖元竟然说杀便杀,这样的阴狠毒辣,竟是半点颜面也不给海王府!
天杀的齐靖元,你这样狠毒的对我,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海恬此时浑身颤抖,越是想到自己从今往后便独自一人在这太子府生存,她心中的恨意便更重!
双手早已因恨握成了拳,紧咬着牙关站起身,拖着满身的伤痛走到废殿一处没有侍卫把守的偏门,从衣袖中掏出一支烟火,打开火折子点燃那烟火,只见那极淡的烟气瞬间冲向黑暗的天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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