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二上前收了银钱,才到后厨端了碗与馒头出来:“客官,您的东西,哟,客官,您这是打哪儿摔了一跤啊,怎么这灰头土脸的?来,我这儿有热毛巾,赶紧擦擦脸。”
那书生十分感激,起身对着小二做了个揖:“多谢这位小二哥了,方才在路上,遇到了土匪,这才会如此狼狈。”
那小二摇了摇头道:“你可是大造化,遇着土匪还能全身而退,看你身上估计也没什么钱了,我们老板今儿做的粥多了点,就给你盛一碗吧,不收你钱了。”
那书生感激涕零,道:“多谢小二哥,多谢。”
见小二进去拿粥了,书生才拍了拍身上的土,继而从褡裢里掏出一本书来,在书页里翻了翻,找出来一张夹在书页当中的银票,也不多,只有五十两,却是这书生全部的身家了,书生将这五十两的银票折好了,郑重地放到了自己怀里贴身的地方。
不多时,那小二将粥端了上来,原来这世上还是好人多,本没有什么老板做多了粥的一说,是这小二见书生可怜,自己下厨,偷偷做了一碗。
书生一看,这还不是普通的白粥,是撒着翠绿葱花的碎肉粥,不由得更加心生感动,三下五除二,狼吞虎咽地将粥吃完,又翻自己的褡裢,从角落地,抖落出了三文钱,将三文钱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又觉得不妥,取出了一本自己最喜欢的诗集,将三文钱放在书上,把书摆在空碗的旁边,自己提着褡裢悄无声息地走了。
邻近傍晚,京都之内灯笼高照,一整条的烟花街比起其他的街道,是更为热闹。
书生背着褡裢,在其中转来转去,不住地在灯红酒绿的楼牌之间认着匾额。
“这是……红翠楼,不对……”
“暗香坊,不是……”
“醉仙楼?应该就是这家了吧……”书生念叨着,绕着这醉仙楼转了一圈,四处找后门,终于,找到一扇朱红色的小门,于是上前轻轻地扣了扣门环。
“笃笃笃。”铜绿门环轻轻地敲击着朱红色的门,发出阵阵声响。
书生在门外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良久之后,那小门终于被一个侍女模样的人拉开一半,她皱着秀眉,显然被着声音惹恼了。
“这位姐姐,行行好,小生打听一下,柔伽姑娘在吗?”书生有些紧张又急不可待的问道,带着笑意,但看着丫鬟的表情,他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预兆。
果不其然。
“你就是赵明芾?你走吧,柔伽说过,让你不要来找她了。”侍女丫鬟不耐烦地说道。转身准备关门,被叫做赵明芾的书生抢先一步挡住,不可置信地追问道:“你说什么?柔伽为什么不想见我?这位姐姐,你就行行好啊,我已经准备好了给柔儿赎身,你就进去告诉她一声,就算是她不想见我,也好出来给我说一声啊……”
看着赵明芾皱眉紧张的样子,侍女也是觉得他可怜,转过身来对他解释:“赵明芾,你还不知道吧,柔伽姐已经不在我们醉仙楼了,人家攀上高枝,如今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怎么可能还见你这个穷书生呢?就给你明说了吧,很久以前,她就被接进了礼王府,成了礼王的侍妾,如今先皇死了,礼王继承大统,柔伽现在,已经是宫中的妃子,可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什……什么?”
赵明芾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那个侍女最后又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醉仙楼离开的,脑海里一遍遍的回想着和她的谈笑风生,和她说过的誓言,只有那飞上枝头变凤凰那几个字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窝。
她如今成了妃子?成了皇上的妃子?
赵明芾觉得自己可能是喝高了,或者根本就是做了一个梦,那个与他青梅竹马的小姑娘,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妃呢?
他从怀里掏出那张被自己叠的方方正正,已经被体温捂得温热的五十两的银票,也许这五十两,在皇宫里的人眼中,只是一顿饭菜的价格,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来说,五十两,甚至就只是一道菜的价格。
可这五十两对他来说,得来不易,这是他在家乡,四处奔走借钱,变卖了不少家中的东西,连自己老母亲的唯一的银手镯都给当了,才换来的五十两。
他想起自己在进京之前对着行动不便的老母亲发过的誓言,破败陈旧的小院子里,那个老人拄着拐杖,一边侍弄院子里稀稀拉拉的菜苗,一边对他说:“明芾啊,你进了京城一定要小心,接到柔伽之后,就赶紧回来吧,咱们家不嫌弃她的出身,她也是迫不得已,是个苦命人,只是京城那地方,是销金窟,那可不是咱们这穷人家可以去的。啊?听话,路上小心。”
赵明芾信心满满地道:“娘,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和柔伽,早日回来的。”
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这个一无所有的年轻人,揣着带着体温的五十两银票,在华灯初上的街头,无声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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