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元嘉深深看了他一眼,继而驾着马转身,不再停留,马蹄在雪中翻飞远去,渐渐的淡出了昌平安的视线。
这是不愿他再看他停留太久,再不小心受了凉。明白宗政元嘉的好意,昌平安虽心中难以释然,但也回身不再看,只有保得他心中的软肋平安,他才能无所畏惧,昌平安叹了口气,随即转身大步下了城墙。
所谓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这话虽然烂俗,却总有道理。
至少,昌平安还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看上宗政元嘉何处。
最先吸引昌平安的,大抵是宗政元嘉那种潇洒自在,即使儿时饱受苦楚,可从来不对着命运低头。他的潇洒,让昌平安十分羡慕。是以,心中不禁欣赏。但,这也谈不上就是他爱宗政元嘉的理由。
宗政元嘉这人,容貌算得上无双,也自有一身妖娆风流气度。可这样的人,昌平安也并非第一次遇见。不至于就此动心。
宗政元嘉这人喜欢藏着掖着,不喜将自己暴露于人前,可对着昌平安相处,他又是毫无保留地付出,昌平安便不难发现他媚骨妖娆,却又武功高强,重情重义。
这么一个人,虽然称不上完美,也总让人心动,但是这也算不上昌平安钟爱他的理由,至少不是最重要的那一条。
这么爱游山玩水,生性自由的一个人,为了他而放弃了自己的生活,将他本来大好前途的美好人生,与他这个老头子绑在了一起,昌平安是阴谋论习惯了的,他忍不住猜想,不会是因为有情吧。想来也不会是因为这般,毕竟,宗政元嘉的初心并非为了自己。他不过是为了报恩,加之不忍他这个身手上略显笨拙的普通人收到伤害,才来跟着他的吧。
他一直以为,同为挚友,又有那一层暧昧关系在,他会因为自己谋权篡位而不满。毕竟,是他名不正言不顺,是他作乱犯上,让他替自己劳心费神,偏生昌平安脾气又不好,总爱说些重话,下重手。本以为那人会偶尔责怪自己,至少抱怨几句。可他至今都记得,那年二十岁的宗政元嘉对自己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因为这选择责怪任何人,就算是后果难以预料,我也问心无愧,因为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那一刻,昌平安似乎找到了一个终于能安慰自己的理由。
昌平安明白,后来的宗政元嘉,不为报恩,也会真心实意待他。是朋友,或是更多,昌平安从不敢深想,他是一国丞相,把持朝政一呼百应,他需要的,从来不是儿女情长。
也许,当时他是可以留下宗政元嘉的。可正因如此,昌平安却更不能留他。
虽不知喜欢宗政元嘉什么,昌平安却很是明白,自己最喜欢宗政元嘉什么。
他爱宗政元嘉像鱼又像鸟,不困于天地,风流自在。而非困于高墙深宫,整日与他人心计算谋。宗政元嘉善于此,却不意味着宗政元嘉乐于此。
至少他看的出,他不开心。
作为丞相,他还可以给宗政元嘉自由。可作为昌平安,他能给宗政元嘉什么回应呢?他要先顾忌朝臣,再忧心明争暗斗,最后,才能去分出一点爱给宗政元嘉。而这份少的可怜的爱,又能给宗政元嘉带来什么呢?困住自由的牢笼?世人的不解?朝臣的批判?他,只能以官位做出选择。他,从来都不能在宗政元嘉面前,做回他自己。
如今已经落得这般地步,让他离开,倒也不是个拖累。
昌平安深刻的了解,曾经坐在这丞相大位上的孤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更遑论还有风苓乐日日的监视。
不能说没有遗憾,只是,想着宗政元嘉悠然策马,赏遍天下奇景,或是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潇洒自得,昌平安便不曾后悔。
至少,有人活的跟自己不一样。
城墙的另一边的阴影处,风苓乐与南宫玄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你又为何改变了主意,放他走呢?”南宫玄盯着远处那个在雪中慢慢走远的身影。
风苓乐觉得有些冷,转身抱紧了南宫玄:“我原是以为他助纣为虐,是为了功名利禄,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可后来我发现,他才是最适合在江湖中逍遥的那个人,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咱俩都想活成的那个样子,放他走,何乐而不为呢?”
南宫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搂紧了风苓乐:“江湖之远有其乐趣,庙堂之高亦是有其乐趣,只要有你在,哪里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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