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战争总是罪恶的”,看着门外来来往往的人群,程悠若低声说着, 已经是十足的感叹之意了,“君不闻汉家三千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
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而此时,这个穷兵黩武的武皇,到底是谁呢?难道仅仅是龙陵夜么?仅仅是苻荣么?仅仅是长卿么?难道,这致使“流血成海水”的武皇,就不是自己么?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此时平静的宛城,终有一天会变成一个血流成河、尸遍满地的战场。或许千百年后,天阴雨湿之时,后人当真能够在皑皑白骨之间,听闻到一声声“啾啾”的新鬼的烦怨、旧鬼的哀哭。
“如果天下一统,这天地间的所有国家全部都变为一个,那么又岂有战乱纷争可言?悠若,你可知我一直的愿望是什么?”长卿也是有所感叹,低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程悠若笑笑,道,“该不会是想要一统这天下吧?”
其实长卿有这样的愿望,也实在没什么稀奇的。在这片天地间,有哪个国家的君王不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够成为这天下间唯一的主上、唯一的皇帝?
“一统天下,使我觉罗国江山千秋万代!自此天下为一家, 再无硝烟战乱可言,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派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祥和之相。”长卿虽说压低着声音,但是话语里的豪情万丈却仍旧有冲破云霄之势。
然而程悠若却只是笑笑罢了。这天地间,哪一个帝王不是如此呢?长卿的想法,只是其中之一而已。这样的想法,长卿有、龙陵夜有、龙非然有,即便连那兵败被软禁、之后病死狱中的龙陵玉,也曾有过这等豪情壮志。可是到最后,谁能真正得以实现呢?
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不管是哪一朝哪一代,都根本不可能有江山万万年之说。只要有人的地方,这战争,就是绝对不会消绝的。它或许会因明主的出现而暂时平息,或许能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进入到休眠的状态中,但是,却永远都不可能消弭。
不过程悠若知道,纵然长卿心里也懂得这个道理、龙陵夜心里也懂得这个道理,却还是不会放弃这一世的努力和挣扎。哪怕只是实现这一代的大一统,也是完成了他们毕生的夙愿。只是,为了满足帝王的这一夙愿,就当真要赔上无数无辜百姓的性命么?
历史向来如此,她无力扭转,甚至反而变成了其中的一个、推波助澜的恶人。
程悠若和长卿在客栈中等着天黑,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去趴在窗前看着斜对过的青楼的。本也没想到真的能从中得到什么紧要的线索和机会来,只想着打发时间而已。却不想,日落之前,以乘软轿停在了“快意春风楼”的门前。
若说只是这一乘软轿,也是没什么要紧的。虽说这城中豪绅富商实在太少,但是总有一两个比较富裕的不是?富贵人家亲自派了轿子来接歌舞妓也是有的。只是从这春风楼中走出的这个女子,实在太过独特了些。
真可谓是腰肢纤娜、步履生香。最特别的是,她的脸上蒙着一块淡蓝色的面纱,和她湖蓝色的衣裙呼应得恰到好处。露出来的肌肤雪白无暇,当真恍若神仙妃子一般。
问题是,青楼的女子,又尤其是这种边塞之地,能如此风雅娇羞地蒙住脸面出行的,实在太过让人意外。青楼女子卖的便是笑、卖的便是容颜,若非像帝都花月楼中的头牌清清姑娘那般花名在外的雅妓,是绝对不敢以这般骄矜之态来对待客人的。
“这女人绝对不一般”,程悠若道,“由此可见,能够请她出去的人也是非同寻常。”
“咱们悄悄跟上去,或许会有线索。”长卿道。
程悠若看了长卿一眼,心想这小子果然一见到美女就开窍了。不然从这一路上的情况看来,她还真的以为长卿的脑袋被什么东西给敲坏了,弄得智力都退步了呢!
因为此时集市上买菜的人比较多,程悠若他们跟在这轿子后面,也并未引起任何察觉。
只见这乘轿子向城东方向而去。他们一路跟在后面,只见城东最气派的府宅,莫过于新起的县丞府了。
“难不成这女子是要被送到县丞府去给姓齐的享用的?”程悠若自己小声嘀咕道。
心想县丞府里,除了姓齐的本人,还有其他人能有如此艳福么?皆知齐县丞好色,哪个属下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享用美人儿?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