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儿给老太太,母亲请安。”锦澜收敛了心思,先给叶老太太和沈氏行了礼,然后才抬头看屋里的人。
除了叶老太太和沈氏外,尚嬷嬷竟然也立在屋内,看到锦澜投来目光,便板着脸福了福身。
锦澜眼底闪过一抹冷色,便移开眼,目光最终落在叶老太太左侧身旁的人上。
本家来的人是个四十上下的婆子,穿着件藏青色琵琶襟涡纹袄子,头发整整齐齐盘一个圆髻,以一根雕工极细致的云纹桃木簪子束着,鬓边缀着一支银线米珠串成万字样的半钿。珠子虽只有米粒大小,看起来不打眼,却颗颗大小一致,色泽圆润,是寻常人家看不到的好东西。
面若银盘,肤白手嫩,体态丰润,一看便是个有福相之人。
这人,锦澜认得,她是本家老祖宗身边最得力的人,姓吴。前世叶家迁往京城,锦澜常在本家的府邸进出,没少同她打交道。
吴嬷嬷虽是老祖宗身边最得力的人,但长着一张宜喜宜嗔的脸,且见人就笑,极为和气。本家府邸上上下下的人都十分愿意与她亲近,虽然大半原因是为了老祖宗。
叶老太太见锦澜好奇的盯着吴嬷嬷,而吴嬷嬷不闪不避,也不行礼,就这么大大方方的任她瞧着。她眼底一丝精光轻闪而过,笑眯眯的开口道:“这是本家老祖宗跟前第一得意人,澜丫头,还不快来见过吴嬷嬷。”
“老太太这是在折奴婢的寿呢。”叶老太太的话刚落,吴嬷嬷的脸上的笑容顿时便有些不自然起来。
即便她是老祖宗跟前的红人,那也是奴才,扬州叶府虽是旁支,到底是主子,若真让锦澜朝她见了礼,回去恐怕老祖宗第一个就不饶她。
因此,她忙给锦澜行礼,笑容亲切的道:“见过锦澜姑娘,果真如老太太所言,是个水灵的人儿,比起府邸里的姑娘们,还要好上三分,难怪老太太在京里也时时惦记着。”
这话虽面上捧了老太太,捧了锦澜,实地里却是下了个不大不小的绊子。若此番话传扬出去,老太太倒是没什么,锦澜恐怕会吃不小的亏,本家的姑娘们各个都是不好惹的,哪能容许别人攀到她们头上去?尤其还是个旁支的姑娘。
吴嬷嬷边说着话,边特意将目光放在锦澜身上,却见这位旁支的二姑娘脸上的笑容始终是淡淡的。她顿时愣了下,这种波澜不漪,荣辱不惊,喜怒不露于色的姿态,她只在一人身上见过,那便是远在京城的长公主。
可眼前的二姑娘不过才九岁,怎会有那般深沉的心境?她微蹙起眉,却很快又松开了,目光扫过一旁的沈氏,听说这位二姑娘自幼便身子弱,养在深闺,且太太行事一贯是淡然,许是受了影响,养成了这般冷清性子。
自觉想得通透了,吴嬷嬷脸上又带出了灿笑。
叶老太太面上仍旧是和蔼慈爱的摸样,只是看向吴嬷嬷时,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她对锦澜招了招手,笑道:“快过来,让祖母瞧瞧,好端端的,怎又病了?”话毕之后,目光直直的看向沈氏,颇为不虞。
锦澜依言上前,瞥见老太太眼底的冷色,便挽着她的手,娇声道:“是澜儿不好,昨夜里瞧着月色正浓,便央着母亲带澜儿出去赏灯,哪知就碰上了走水,所幸母亲平安无事,否则澜儿可就铸成大错了。”
沈氏见锦澜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心里着实软糯一片。早在吴嬷嬷进府之前,她便向老太太说了昨夜里的事,只是略去锦澜失踪,又莫名其妙出现在马车内的细节。老太太自是大怒,好不容易才攥在手里的管家权利又被夺了大半。
不过,只要女儿安然无恙,旁的都不算什么。
叶老太太拍了拍锦澜微凉的小手,叹了口气道:“往后看你可还敢好奇,若想赏灯,吩咐丫鬟婆子们挂上便是了,外头人来人往的,是非多。你这丫头,非得让我个老婆子提心吊胆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过得舒坦省心些。”
话说锦澜,却句句针对沈氏,幸好这么多年下来,沈氏早已习惯,因此面上的神色倒没起什么变化。
锦澜瞄了她一眼,看不出什么异常,也就放下心来。干脆利落的起身,跪在叶老太太跟前赔罪。
“都是澜儿的不是,害祖母操心,澜儿该罚!”
“你这孩子,说话归说话,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起来!”突然看到锦澜跪下,叶老太太一怔,便急忙伸手将她扶起来,满是埋怨的道:“秋分的天,这青石砖上钻了寒气儿,你身材好容易才有起色,万一又病了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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