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沈氏沉默片刻,眼底的骇意如潮水褪去,脸上又渐渐恢复了从容,“昨夜府里的檐角廊边挂了不少红纱灯笼,不知是哪个嘴碎的婆子丫鬟看走了眼,跑到老太太这儿来乱嚼舌根,让老太太担心了。”
一回澜园,她便吩咐了唐嬷嬷备热水,亲自给失魂落魄的女儿沐浴更衣,至于那套染了血的秋裳和披风,也让唐嬷嬷拢了盆炉火,连同自己的披风在内,在屋里亲手给烧了个干净。
如今所有证物皆毁,即便是老太太起疑,也抓不到什么把柄。
沈氏一反往常的和软,开口据理力争,叶老太太沉下的脸色越来越阴郁,隐隐有爆发的迹象。
锦澜的指尖泛着一丝凉意,昨天夜里的事,无论是否真的有人看见了,都不能承认!
她想了想,不禁低下头,委屈道:“昨夜里遇上了走水,澜儿和母亲也被人群给冲散了,幸亏澜儿机智,躲进了摊子底下才幸免于难,否则澜儿怕是再也见不着祖母了。”说到这里,清澈的双眸已经蒙了一层雾气,“祖母可是又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上回也是这般,如今却又”
叶老太太的目光微微闪烁,即便她离府大半年,可发生过什么事,早在刚回来时李管事便桩桩件件的回禀了。锦澜口中说到上回,当下她脑海中便想起了那日李管事说的话:大姑娘得了癔症,二姑娘自请到庙里祈福。
锦澜看着老太太忽明忽暗的神情,心里顿时便明了自己的话已经勾起了老太太的疑心,干脆把牙一咬,抬起头悲愤的道:“若是祖母也这般想,澜儿便绞了发当姑子去,如此,任府里谁的脸面都好看了。再不然狠下心寻根绳子吊了去,就更如了那些人的意,且我也能落得个清白,再也不会被人说腌臜的话!”说着眼泪便扑簌落下。
“浑说!”叶老太太心头一震,当即便拍了桌子怒喝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教了你这些浑话?”说着尖利的目光入刀般剜向沈氏。
锦澜“噗通”一声向着叶老太太跪下,意有所指的哽咽道:“祖母不必责怪母亲,这一切都是澜儿的心声,原本上回就该这么做了,只因念想着祖母,才甘愿忍受到庙里去。如今那些人都敢在祖母面前嘀咕,明着就是容不下澜儿,既是这样,何不称了她们的心,如了她们的如意,也好让澜儿干净了去!”
沈氏的脸色攸的白了一片,她看着女儿潸然泪下的小脸,心如刀绞。她“噌”的一声站起身来,袖中的手握成拳,紧紧的攥着锦帕,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既然有人向老太太这般回禀,还请老太太将那丫鬟或者婆子叫来,儿媳想与她当面对质!”
叶老太太脸上重重跳了两下,突然变得沉默起来,探究的目光来回在锦澜和沈氏的脸上摆动。
原以为突然这一诈,即便沈氏不露马脚,性子单纯的锦澜也会老老实实的将事情吐出来,没想到被逼入死胡同的反而是她。
难不成真是那人看花了眼?
叶老太太脸上的动摇落入锦澜眼中,她不由心中一动。
若告密的是老太太屋里的人亦或者是园子里巡夜的丫鬟婆子,照老太太的性子,应该会立即将人喊出来才对,怎的这会儿却默不作声?
恐怕是那人不在这两处当差,所以才不好露面。
究竟会是谁?
锦澜垂下头细细寻思着,目光怔怔的扫过老太太那双白底靛蓝绣福寿字样的缎鞋。突然,眼前浮现出尚嬷嬷临走前那极具深意的一瞥,心思豁然开朗。
她猛地抬起泪渍未干的小脸,目光切切的望着叶老太太,“祖母,澜儿晓得是怎么回事了。”
叶老太太正和沈氏较劲的目光瞬间便移到了锦澜身上,“怎么?”
沈氏双手借着长袖的遮掩,紧紧的拧在一起,看着锦澜的目光充满了担忧,生怕她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儿。
锦澜侧了侧眼,给沈氏一个安抚的眼神。
虽然回府时她的思绪尚未回缓,可隐约间也记得母亲将身上的披风解下,系在了她的身上,若说捂得严严实实的身子有什么错漏之处,便是脚底下的绣鞋了。无论披风怎样遮挡,一行一步间总会露出些许鞋面,而那双绣鞋,应该沾染了一些鲜血。
回院子的路上走得急,根本没碰上什么人,巡夜的丫鬟婆子均是远远就被打发了,根本近不了身。
唯一被人发现的地方,只怕是回澜园中,大家一直紧绷的心绪都松懈了些,也就没有过多的注意周围的情形。且西厢房离正房不远,院门一开,铁定能听到动静,加上那几台阶
锦澜拿定了主意,便毫不迟疑的开口道:“澜儿思来想去,昨夜里身上并无不妥之处,只是穿着一双月白杭绸的千层鞋,面上绣了几朵绯色的芍药,怕是如此,加上灯火朦胧的,才被人看花了眼,误以为澜儿受了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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