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医走后不久,碧荷就回到了藕香榭,尚嬷嬷见她冻得双唇泛白,便让她到锦澜屋里暖暖身子,因为除了正房外,她们住的厢房并未燃地龙。
碧荷原本是朝着东厢房去的,半道上听尚嬷嬷这么一说,想了想,也就改变了主意,掀起帘子就进了正房。不过,她只在外间呆着,生怕身上的寒气冻着锦澜。
挽菊原本坐在铺炕边的小杌子上纳鞋底,见她进来,便看了眼阖眼小歇的锦澜,悄声放下手里的针线篓子,轻手轻脚的起身迎出去。
碧荷探头冲离间望了一眼,压低声道:“姑娘可是在歇息?晌午的药喝了么?”
“喝了,尚嬷嬷一将药煎好,我就送过来了。”挽菊同样压低了声,生怕扰着锦澜,她拉着碧荷的手,顿时觉得像块消暑的冰砖似的,寒冷刺骨,又赶紧道:“瞧瞧这身寒气,快过去烤烤火。”
锦澜畏冷,屋里除了地龙火炕,还拢着一银霜炭盆,就搁在里间的火炕前。
碧荷摇了摇头,伸手阻了挽菊的好心,“姑娘好容易才舒服了些,若是被冲着,又病了可怎么办?横竖这屋里燃着地龙,我在外间呆一会儿就暖和了。”
挽菊愣了下,想想也是这个理,便不再坚持,拉着她坐在铺了羊绒垫子的酸枝木花卉纹藤心圈椅上,又赶紧倒了盏热茶过来。
碧荷喝了盏热腾腾的茶水,好一会儿才吐出口浊气,身上的寒意去了十之八九,手脚都慢慢恢复了灵活,她将茶盅搁在桌上,才问道:“姑娘什么时候睡的?”自打搬到藕香榭,锦澜便习惯了在午膳后小歇个把时辰,照往常来看,这会儿怕是要醒了。
“才歇下不久,方才王太医来诊过脉,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走的。”挽菊见茶盅空了,又利落的给她添上一盏。
王太医来了?碧荷似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
“怎么?”挽菊见她变了脸,不由将手探到她额上,“莫不是冻着了?”
“没事儿。”碧荷勉强收回思绪,头稍稍一侧,避开了挽菊的手,“我只是担心,姑娘的身子见好了,王太医那边怕是瞒不住。”
挽菊见她原来时担心这个事,不由笑了笑,道:“放心吧,王太医说了,姑娘的身子虽然比前些日子好了不少,可仍需调养一段时日。且你不知道,那王太医居然是司徒太医的徒弟。”说着她便将方才那一段添油加醋的学了出来,听得碧荷是一愣一愣的。
“这么说,她的话”碧荷失神的喃喃道。
她声音极小,挽菊听不清楚,便不解的问道:“什么什么?谁的话?”
“没什么。”碧荷顿时回过神,眉眼间却松了不少,“我是说,如此一来,咱们就不用总提心吊胆的,害怕王太医会戳破这件事了。”
“可不是,总算能好过一些了。”挽菊长长的舒了口气,一脸赞同,这些时日她们日夜都处在担惊受怕中,每一次院子里有些个动静,都一惊一乍的,生怕是老祖宗发现了什么。
“好了,快进去吧,万一被尚嬷嬷发现了,又得说咱们躲懒。”说着碧荷便起身,拂了拂衣袖,轻声朝里间走去。
尚嬷嬷虽对姑娘和蔼,可对丫鬟们却十分严厉,即便她们是姑娘的贴身丫鬟,有时候做错了什么,也是该叱就叱,毫不留情面。挽菊对尚嬷嬷是又敬又怕,心里万般想念待人和蔼的唐嬷嬷。
听碧荷这么一说,她也赶紧起身跟上,仿佛多耽搁一秒,尚嬷嬷就会撩起帘子进来似的。
两人进了里间,见锦澜睡得香甜,也就不忍扰着她,碧荷搬了张小杌子过来,同挽菊一起在炕便做针线。
冬日里天色暗得早,藕香榭的院子里燃起第一只六角灯笼时,锦澜就醒了,迷迷糊糊中看见碧荷正坐在炕前,便喊她去倒杯茶。
不想话声刚起,碧荷仿佛从噩梦中惊醒般,忽的浑身一颤,捏在手中的绣花针一歪,结结实实的扎进了肉里,痛得她忍不住失声惊呼。
“啊!”
边上的挽菊一见,忙攥住她的手指,只见白皙的指尖上缓缓泌出一颗圆润的血珠子,这一针想必扎得极深!便埋怨的看了她一眼,道:“今儿个是怎么了?若是叫咱们府里的丫鬟们只得,你也会扎着手,铁定掩嘴乐笑了去。”
锦澜这会儿也彻底醒了过来,她忍着嗓子里的不适,看着失魂落魄的碧荷,眉梢微扬,“出了什么事?”
听着锦澜关切的询问,碧荷心里的话差一点就冲出了口,不过最终还是被她生生忍住了,用帕子捂住手指,勉强笑道:“没事,许是天太冷了,手有些僵。”说罢便起身去给锦澜倒茶。
挽菊见她受了伤,便抢先一步拎起桌上的官窑三彩芙蓉蝶纹单耳壶,“你先将手上的伤口处理了。”
自打中秋过后,锦澜眼里便见不得血,碧荷揭开帕子瞅了眼,指尖上的血珠已经渗到帕子里,葱绿上一抹触目的红。虽还泌着血丝,却不比先前那样明显,不一会儿应该就能完全止住。
于是她摇摇头,道:“不过是个小口子,已经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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