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傍晚,银丝般的春雨淅淅沥沥的飘了下来,潮湿的水气从门窗的缝隙间钻进屋里,带着泌肤的寒凉,让人经不住阵阵发冷。
锦澜小歇了片刻,此时已经起身梳洗,准备前往嘉裕堂给老太太请安。
“姑娘,奴婢瞧着外头的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的,要不等明儿一早再过去吧?”唐嬷嬷一边伺候锦澜更衣,一边劝道:“老太太得知姑娘今儿个刚回府,也会体恤姑娘一路舟车劳顿。”
锦澜抬眼自仅开了一小条缝隙的窗子,看了眼细雨迷蒙庭院,轻轻的摇了摇头:“早晚的事,何必拖到明儿早上?再说老太太心疼于我,作为晚辈又怎能不知好歹?”
她一回府,立即便去了母亲那儿,加上韶姨娘这一出,老太太嘴上虽不说,心里定然是不痛快的。若是再拖到明天,只怕有些事就更不好开口了。
且这场雨在旁人看来是件愁事,对她来说却恰恰是天公作美。
所以,怎能不去?
唐嬷嬷一听,便知她是决了心要到嘉裕堂去,只好收了再劝的心思。
不多时,锦澜便换上了件厚实的鹅黄撒花镶绒边绫袄儿,里头穿着米白云雁细锦衣,下搭芙蓉色纯面百褶裙,盈盈一握的细腰上束着一条云纹锦带。
沐兰从椸架上取了条银白底色翠纹羽缎斗篷给她披上,和唐嬷嬷一同里里外外查看了好几遍,确认锦澜出去不会冻着才算作罢。
紧闭的门扉乍一打开,漫天水雾迎面而来,落在脸上有种冰凉的触感。
锦澜深深的吸了口气,拢紧身上的斗篷,目光状似无意般扫过西厢房,才由沐兰撑着青竹油纸伞,缓步走入雨帘中。
唐嬷嬷并未跟在她身边,正房需要信得过的人看着,可仅有沐兰一人又不方便,唐嬷嬷连连唤了两声,让文竹跟着一块去了。
天色还未晚,但不断飘散的雨丝宛如一层薄薄的烟雾,笼罩着整座府邸,平日里看得清清楚楚的奇石碧树,亭台楼阁此时均是迷蒙一片,有种别致的美。
只可惜锦澜心不在此,缓步走过小桥流水,又绕过小半后花园,上了回廊后才加快步伐,毫不停歇的往嘉裕堂去。
两柄油纸伞移刚到嘉裕堂大门前,正在檐下躲雨的婆子们便眼尖瞧见了,赶忙儿上前行礼,又引着锦澜一路往正房。
“老太太刚传晚膳,可巧姑娘就来了,雁容姑娘和品月正在里头伺候着。”那婆子领着锦澜到正房檐下,正准备打起帘子,却瞧着沐兰和文竹还跟在后边,于是便笑着点了一句。
老太太用膳时不喜太多人在旁环绕,这是叶家上下众所周知的规矩。
可也不至于容不下一两个丫鬟,只怕是老太太有意为之。
锦澜淡淡一笑,“你们暂且在外头候着。”
那婆子听了锦澜的话,顿时笑着说道:“今儿个下着雨,寒气重,老太太心疼奴婢们,特地吩咐在偏厅里头备着热茶和小点,好让奴婢们歇歇脚。”
言下之意,就是连在外头守着都不成?
锦澜心里微沉,这是要将她身边的人远远支开。
沐兰和文竹眼底闪过一丝紧张,不约而同抬眼看向锦澜,却见自家姑娘脸上神色似乎没有变化,仍旧挂着温婉的笑容,目光平静如水。
“既然如此,你们就到偏厅歇着吧,可不能忘了老太太的恩典。”不过片刻,锦澜已经笑着接话。
许是锦澜的镇定,让沐兰和文竹二人的心也慢慢稳了下来,恭敬的福了一礼:“是。”
“姑娘请。”那婆子笑着打起帘子,待锦澜进屋后,又亲自带着沐兰和文竹前往偏厅。
察觉到身后的帘子落下,锦澜稳了稳心神,立即便看见品月恰好从里间迎出来。
“二姑娘。”品月笑盈盈的福了福身,“老太太听说二姑娘来了,让你快些进去呢。”
“老太太可是在用膳?”锦澜脸上带出一抹乖巧的笑容,葱白的指尖利索的解开系在脖颈前的绸带,将身上沾染了水汽的斗篷解下。
品月忙上前将斗篷接过,笑答道:“才动了几箸。”
锦澜点了点头,轻步往里头走去。
里外间除了门前的珠帘外,还隔着一道四扇檀木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琉璃屏,锦澜轻巧的绕过屏风,却没瞧见老太太,只有雁容一人正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二姑娘。”雁容见锦澜进来,忙停下手中的活,屈膝行了一礼。虽说她已经不是普通的丫鬟,可在锦澜面前,仍旧是个下人。
锦澜扫了眼桌上的膳食,红油素肚丝,七翠羹,胭脂鵝脯几乎都是老太太爱吃的菜肴,只是瞧上去盘盘均完好如初,又想到品月方才的话,她不由皱了皱眉眉头,“祖母不是才传了膳?这么瞧着还未动过就要收了?”
雁容看着锦澜一脸关切的摸样,便无奈的说道:“自打年关开始,老太太食欲日渐不佳,前几日还能用小半碗,今儿个也不知为何,只是略微动了几口便让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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